“傳我的話下去!”
“今晚,就在園中大宴賓客!把京城里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給我請來!我要讓他們都親眼看看,我榮國府還是那個榮國府!我賈家,依舊是這京城里,說得上話的人家!”
“是!”
賈府上下,爆發(fā)出震天的應(yīng)和聲。那壓抑了數(shù)月的陰霾仿佛在這一刻被一掃而空,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由金錢與妄想堆砌起來的、虛假的復(fù)興之夢中,渾然不覺,那艘看似風(fēng)光無限的“不系舟”,正載著他們,向著萬劫不復(fù)的深淵,加速駛?cè)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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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榮國府那烈火烹油般的熱鬧喧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定遠(yuǎn)侯府內(nèi),那份如同深潭般的寧靜。
瀟湘館內(nèi),新移栽的鳳尾森森,翠竹千竿。暖閣里,小巧的紅泥火爐上溫著一壺清茶,水汽氤氳。
林乾正與黛玉、薛寶釵圍爐而坐,幾上擺著一盤精致的茶點(diǎn),一局未完的棋。
侯府的管家匆匆從門外走入,將今日京城那場人盡皆知的盛事,低聲回稟了一遍。
黛玉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憂郁的明眸,微微蹙起。她雖不通朝堂之事,卻憑著女子天生的聰慧與敏感,嗅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息。
“兄長,賈家如此行事,大張旗鼓,恐怕……非是福兆?!彼穆曇糨p柔,卻帶著一絲擔(dān)憂。
一旁的薛寶-釵,卻早已將此事看得通透。她那雙藏著無限機(jī)鋒的丹鳳眼微微一瞇,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一針見血地分析道:“林妹妹此差矣。這哪里是非是福兆,這分明是飲鴆止渴的蠢行。”
她的聲音冷靜而又銳利,像一把最是精巧的手術(shù)刀,瞬間便剖開了賈府那華麗外袍之下的腐朽內(nèi)里。
“他們這是將自己最后的體面,最后的銀子,乃至最后一點(diǎn)與舊日盟友的情分,全都壓在了這艘船上。船若是能載著他們靠上忠順王府的岸,他們便能茍延殘喘??伤麄円膊幌胂?,如今這京城,早已不是昔日的天下。那忠順王府自身便是一艘風(fēng)雨飄搖的破船,如何還能載得動他們這般沉重的累贅?”
黛玉聽得心頭一凜,臉上的憂色更重了。
林乾卻只是平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他伸出手,拿起那把紫砂小壺,為黛玉那只早已空了的青瓷茶杯,重新添上滾燙的熱茶。
茶水注入杯中,發(fā)出清悅的聲響,那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那抹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嘲諷。
“不必?fù)?dān)憂?!?
他終于開口,聲音平淡得如同窗外那萬里無云的冬日晴空。
“馬跑得越快,離懸崖便越近?!?
“我們就靜靜地看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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