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躬身,-->>洗耳恭聽。
“其一,簡裝出行,不可暴露身份。朕會給你一道手諭,只讓林乾一人知曉?!?
“其二,多看,多聽,少。你是去學習,不是去指手畫腳?!?
“其三,”元-啟帝的聲音,頓了頓,變得意味深長,“此去,林乾非你之臣,乃你之……師。你要以待師之禮,待他。你可,明白?”
太子那顆聰慧的心,瞬間便明白了父皇的深意。這是在告訴他,要將林乾,這個寒門出身的狀元,徹底地,綁上他這條未來的龍舟。
他再次,深深一揖,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兒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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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養(yǎng)心殿內(nèi),那場關(guān)乎帝國未來的、父與子的深刻對話相比,榮國府,賈母那間終日焚著安息香的、溫暖如春的內(nèi)室之中,正上演著另一場,截然不同的、充滿了妄想與歡喜的……夢。
賈政將自己那個“請林乾做西席”的“宏偉”計劃,稟報給了賈母。他本已做好了,被老太太斥為“荒唐”,或是因“拉不下臉”而被拒絕的準備。
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賈母的反應,會是……狂喜。
“你說什么?”老太太那雙因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而顯得有些昏花的眼睛,在聽完賈政的話后,瞬間,便迸發(fā)出了一種久違的、如同見到了稀世奇珍的、灼熱的光芒,“你要請……乾哥兒,回來,教導寶玉?”
“是……是,母親?!辟Z政硬著頭皮,躬身答道。
“哎呀!這……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是菩薩,開了眼了!”賈母猛地一拍大腿,那臉上,瞬間便堆滿了菊花般的、燦爛的笑容,仿佛方才王夫人那副病懨懨的模樣,與賈政口中那“揭不開鍋”的窘境,都不過是一場無足輕重的幻覺。
她的腦海中,瞬間便浮現(xiàn)出了一幅無比和諧、也無比符合她想象的畫面。
林乾,依舊是那個需要依附著賈家、寄人籬下的、父母雙亡的可憐孩子。
他如今所有的榮耀,所有的風光,說到底,不都是托庇于賈府的福氣?
若不是她這個外祖母,當年將他與黛玉一同接入京中,他焉有今日?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是圣賢書上,最基本的道理。
他如今中了狀元,做了大官,反過來,提攜、教導一下自己這個不怎么成器的“寶玉哥哥”,那不是,理所當然、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嗎?
這哪里是“去請”?這分明是,給他一個報恩的、體面的機會!
“快!快去!”老太太意氣風發(fā)地,對著賈政,連連揮手,那精神頭,比前幾日,好了十倍不止,“此事,宜早不宜遲!你親自去,帶上最好的禮物。告訴他,就說,是我這個老婆子的意思。他若還念著他那早亡的母親,念著我這個外祖母,便斷沒有不應之理!”
她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拉過一旁侍立的鴛鴦,興致勃勃地吩咐起來。
“去,把庫房里,那方我得了多年,一直舍不得用的端溪古硯,給我找出來。再配上那套徽州的松煙墨,上好的湖筆,一并,包好了。就當是,給乾哥兒的……束修!”
“再者,東院那間挨著寶玉書房的‘綴錦閣’,不是一直空著嗎?讓人,即刻,好生打掃出來!要用最好的家具,最好的陳設!那將是我們林狀元,日后講學的書房,可不能,有半分的怠慢!”
她一條條一樁樁地安排著,那臉上,是說不出的得意與歡喜。
仿佛,林乾已經(jīng)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仿佛,那個曾被她,被整個賈府視為“外人”的少年,如今又要卑微地回到她的腳下,來乞求一份屬于“先生”的體面。
她看著窗外,那棵早已落盡了繁花的西府海棠,眼中是滿滿的、勢在必得的憧憬。
她仿佛已經(jīng)看到,她的寶玉,在林乾這位“狀元先生”的教導之下,脫胎換骨,金榜題名。
她仿佛已經(jīng)看到,榮國府,在這位“天子近臣”的庇護之下,重現(xiàn)昔日的,赫赫聲威。
這真是一場,何等美妙的,錦繡之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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