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是……是兄長!”她那顆冰雪聰明的心,瞬間便明白了過來。那雙清亮的眸子里,瞬間迸發(fā)出的光芒,比窗外最燦爛的春光,還要耀眼。
她丟下手中的賬本,再也顧不得什么大家閨秀的儀態(tài),提著裙角,快步跑上了瀟湘竹館二樓的望月臺。她扶著欄桿,向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極力遠眺。
她看到了。
在那片望不到頭的人海之中,在那條被鮮花與彩帶鋪滿的街道之上,一道耀眼的、大紅色的身影,騎在一匹雪白的馬上,如同一團燃燒的、移動的火焰,正緩緩地,向著她這個方向而來。
他離得很遠,面容模糊,可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那一刻,一種難以喻的、巨大的驕傲與喜悅,如同最溫暖的潮水,瞬間將她整個人,都緊緊地包裹了起來。她的眼圈,不可抑制地紅了,一滴滾燙的、喜悅的淚珠,悄然滑落,卻沒有絲毫的悲傷,只有滿滿的、幾乎要溢出胸膛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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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順王府。
書房之內(nèi),伽南香的味道,依舊濃郁。
忠順王也在下棋。只是,這一次,他的對面,坐著的是北疆歸來的、鎮(zhèn)遠大將軍的次子,衛(wèi)疆的兄長,衛(wèi)離。
衛(wèi)離,與衛(wèi)疆不同。他沒有那股逼人的煞氣,面容儒雅,氣質(zhì)沉靜,若非那雙過于銳利的眼睛,與眉宇間一抹與生俱來的孤高,他看上去,更像一個文臣。
他執(zhí)白,棋風,卻比衛(wèi)疆那捏碎瓷碗的手,還要狠辣,還要刁鉆。棋盤之上,他的一條白子大龍,正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絞殺著忠順王的一片黑棋。
“王爺,”他落下一子,截斷了黑棋的最后一條生路,聲音平靜,“您這片棋,太過看重外勢,內(nèi)里,卻空了。”
忠順王看著那片死棋,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本王要的,本就不是這一時一地的死活?!彼麑⑹种械暮谧樱瑏G回了棋盒,目光,望向窗外那隱約傳來的歡呼聲,“你弟弟,輸了瓊林宴上的那碗酒。你,可有信心,在朝堂之上,替他贏回來?”
衛(wèi)離沒有說話。他只是拈起一枚白子,重重地,按在了那片黑棋的“天元”之上。
棋子,落下。黑棋,氣絕。
答案,不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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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場盛大的游街,終于,在黃昏時分,落下帷幕時,林乾回到了定遠侯府。
他褪去了那身耀眼的狀元袍,換回了一身尋常的青布長衫,仿佛將那一日的榮耀與喧囂,都一同,鎖進了衣箱之中。
黛玉沒有準備什么盛大的宴席,只是親自下廚,為他,做了一碗最簡單的、撒著碧綠蔥花的陽春面。
林乾坐在燈下,就著一碟小菜,將那碗面,吃得干干凈凈,連一點湯汁,都未剩下。
飯后,他沒有去書房。
他只是與黛玉一道,坐在那方小小的庭院里,看那輪新月,悄然掛上柳梢。
今日之后,狀元袍褪,青衫亦去。
前方,是紫禁龍袍之下,真正的,宦海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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