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下的風(fēng)停了。
遠處宴會廳傳來的喧鬧聲,似乎也被一道無形的墻壁隔絕在外。
伊格瑞絲臉上的擔(dān)憂、關(guān)切、還有那一絲絲的焦急,全部僵在了臉上,她那雙純凈的金色瞳孔,在這一刻放得極大。
時間,仿佛被拉成了一條無限延伸的細線。
肖恩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他死死盯著伊格瑞絲,準備迎接任何可能出現(xiàn)的反應(yīng)。
是羞澀的尖叫?
是喜極而泣的擁抱?
還是一個帶著“夫君你好壞”的粉拳?
他設(shè)想了一百種可能,但唯獨沒料到眼前這一種。
伊格瑞絲沒有動。
她就像一尊被瞬間石化的完美雕塑,一動不動地蹲在那里,維持著仰頭看他的姿勢。
一秒。
兩秒。
十秒。
就在肖恩快要以為她是不是被嚇到宕機了的時候,伊格瑞絲的身體,有了極其細微的動作。
她緩緩地,緩緩地站起身。
整個過程中,她的視線沒有離開過肖恩的臉,那雙金色的瞳孔里,原先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切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肖恩從未見過的,混雜著莊嚴、神圣,與巨大悲傷的復(fù)雜情緒。
“夫君…”
她開口了,聲音干澀而飄忽,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
“你…你終于…決定了嗎?”
沒等肖恩反應(yīng)過來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伊格瑞絲突然退后一步,緊接著,做出了一個讓他瞠目結(jié)舌的動作。
她收斂起平日里所有的嬌憨與爛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神情肅穆,單手撫胸,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對著肖恩,行了一個極其古老而繁復(fù)的龍族大禮。
那姿態(tài),不像是在面對伴侶,倒像是在面對一位即將走上祭壇,進行自我獻祭的君王。
“等等!停!”
肖恩徹底懵了,趕緊上前一步想把她拉起來。
“你這是干什么?!”
伊格瑞絲卻執(zhí)拗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她抬起頭,眼眶里已經(jīng)蓄滿了晶瑩的淚水,但她強忍著沒有讓它落下。
“這是龍族最古老的‘血誓之禮’!”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在決定命運的最終決戰(zhàn)來臨之前,將自己的生命、靈魂、以及未來的一切,毫無保留地交予對方!這是我們龍族最高的榮耀,也是最沉重的承諾!”
“夫君,我準備好了!”
她猛地抬高了音量,那是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我一直都準備好了!”
肖恩的腦子“嗡”的一聲,幾乎要炸開。
血誓之禮?
最終決戰(zhàn)?
最高的榮耀?
大姐,系統(tǒng)說的是“體液交換”?。∈菫榱诵扪a什么見鬼的“因果裂痕”!是為了讓我在最終決戰(zhàn)里別自己先爆了!
這畫風(fēng)怎么突然就從午夜場的限制級,直接跳躍到史詩級的悲壯劇了?!
看著伊格瑞絲那副“我已看穿一切,并決定與你共赴黃泉”的表情,肖恩一個頭兩個大。
他知道,他剛剛那句“圓房”,在這個戀愛腦公主的終極濾鏡下,已經(jīng)被解讀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她顯然認為,這是他這個“背負著詛咒的悲情英雄”,在奔赴最終戰(zhàn)場前,所能給予她的,最后也最珍貴的告白與托付。
“伊格瑞絲,你先聽我說。”
肖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必須把這匹脫韁的野馬拉回來。
他扶住伊格瑞絲的肩膀,用了幾分力道讓她直起身,然后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開口。
“事情,可能比你想的更…緊急,也更復(fù)雜。”
伊格瑞絲含著淚,用力地點頭,那模樣分明在說“我懂,夫君你什么都不用說,我都懂”。
你懂個錘子!
肖恩在心里瘋狂咆哮,臉上卻不得不擠出一個沉痛的表情。
他決定順著丈母娘鋪好的路,把這個“悲情英雄”的人設(shè),演到底。
“還記得我母親…希爾維娜跟你說的,關(guān)于我的‘詛咒’嗎?”
提到這個,伊格瑞絲的表情立刻變得心疼起來,她反手握住肖恩的手,握得很緊。
“嗯…”
“那個詛咒,最近越來越不穩(wěn)定了?!?
肖恩垂下眼簾,聲音也跟著低沉下去,充滿了疲憊與無奈。
“尤其是在承受了教廷的‘圣光裁決’之后,我能感覺到,我體內(nèi)的某種東西…正在失控。我不知道在接下來的戰(zhàn)斗中,它會變成什么樣子?;蛟S,我會變得比深淵的惡魔更可怕?!?
他這番半真半假的話,瞬間擊中了伊格瑞絲的軟肋。
她的身體一顫,臉上的血色褪去了幾分。
“那…那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