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從肖恩身上彌漫開的氣息，很古怪。

它不像伊格瑞絲的龍威那般，鋪天蓋地，純粹而霸道，仿佛是律法本身。

這股氣息更像是一根冰冷的毒針，悄無聲息地，就扎進了卡爾等人的靈魂深處。

恐懼。

但又不僅僅是恐懼。

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讓他們無法理解的，屬于同類的氣息？

一個人類，為什么能散發(fā)出巨龍的威壓？

這個念頭，比剛才被一指頭彈飛還要讓卡爾感到荒謬和驚悚。

他感覺自己堅守了一輩子的常識，在今天，在這個該死的山谷里，被反復地碾碎，重塑，再碾碎。

“故弄玄虛！”

卡爾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胸口的劇痛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但他不能退。

他身后是王國的尊嚴，是人類最后的臉面。

“你以為模仿龍的咆哮，就能嚇倒雄獅騎士團的團長嗎！”

他咆哮著，壓榨出身體里最后一絲斗氣，再一次舉起了劍。

這一次，他沒有再沖向肖恩。

他怕了。

他怕自己還沒沖到，又被那個嬌小的龍公主給彈回來。

他將所有的力量匯聚于劍身，那柄原本已經(jīng)黯淡的長劍，再次燃起了微弱的白色光焰。

“遠程劍氣！去死吧，叛徒！”

卡爾猛地揮劍。

一道半月形的白色劍氣，脫離劍身，帶著斬斷一切的氣勢，呼嘯著斬向肖恩！

這是他的絕技，足以在百米之外將一堵城墻劈成兩半。

而肖恩，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道致命的劍氣，而是側(cè)過頭，對身后一臉擔憂的伊格瑞絲，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乖，站遠點，別讓血濺到你的新裙子?！?

說完，他才慢悠悠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劍氣。

就在艾拉、霍克，甚至那兩頭巨龍都以為他要被劈成兩半的時候。

肖恩動了。

他只是簡單地，朝左邊，邁了一小步。

僅僅一小步。

咻——！

那道凌厲無匹的劍氣，就那么擦著他的禮服衣角，飛了過去，狠狠地斬在了他身后那張華麗的水晶長桌上。

咔嚓！

伴隨著一聲脆響，那張由整塊魔法水晶雕琢而成的桌腿，應聲而斷。

價值連城的桌子，轟然倒塌。

山谷里，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卡爾保持著揮劍的姿勢，眼睛瞪得像銅鈴。

躲……躲開了？

就那么輕描淡寫地，走了一步，就躲開了？

這不可能！

他的遠程劍氣是鎖定了目標的！

“你……”卡爾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唉……”

一聲充滿痛惜的嘆息，從肖恩口中發(fā)出。

他看都沒看卡爾，而是心疼地看著那張報廢的桌子，臉上滿是惋惜。

“你知道這桌子多少錢嗎？”

“純手工打造，金絲楠木的桌面，奧術(shù)水晶的桌腿，上面鑲的每一顆寶石，都夠在王都買下一條街了?！?

他抬起頭，看向卡爾，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敗家子。

“我跟岳父大人申請了好久，他才批下來給我撐場面的?！?

“你居然，一劍，就把它給劈了？”

“你賠得起嗎你！”

肖恩的語氣，充滿了被毀了心愛玩具的憤怒。

這份憤怒，讓卡爾感到一陣錯亂。

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進行生死決斗嗎？你為什么在心疼一張桌子？！

“喂，那邊的弓箭手。”肖恩忽然又轉(zhuǎn)向了霍克。

霍克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你的箭，也很貴吧？”肖恩問道。

霍克一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剛才那支什么獅鷲羽和秘銀打造的穿甲箭，碎了?！毙ざ髦噶酥高h處青銅龍的翅膀，“我替你瞅了一眼，那片鱗甲一點事沒有。你說你，是不是血虧？”

霍克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瞬間就綠了。

他當然知道虧！那支箭的造價，夠他花天酒地一個月了！

“還有你，法師小姐?！毙ざ饔挚聪虬?。

“你剛才那幾十根大冰錐，耗費了不少魔力吧？結(jié)果呢，人家說……好癢?！?

艾拉法袍下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所以你看，”肖恩攤開手，重新走到了場地中央。

“暴力，是個很講究性價比的東西。”

“用最少的力氣，造成最大的傷害，這才是藝術(shù)?！?

“像你們這樣，打起來轟轟烈烈，結(jié)果屁用沒有，純屬浪費資源?！?

一番話說完，卡爾四人組，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被刷新了。

他們頭一次，聽到有人用“性價比”來形容戰(zhàn)斗。

“你……你到底想說什么？”艾拉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顫抖和迷茫。

“我想說的是……”

肖恩的身體，微微下沉，擺出了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古怪架勢。

“既然你們非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