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溶洞，死寂一片。

只有矮人國王那句“亡命鴛鴦限定款”，還在肖恩的腦海里魔性回響。

伊格瑞絲天真而認真的問話，像一根羽毛，輕輕飄落，卻打破了某種脆弱的平衡。

“父王，那……我們的‘亡命鴛鴦’限定款婚戒，要不要也找他們訂做一套？”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龍王奧伯隆那張豪邁的臉龐，肌肉僵硬了一瞬。

龍后希爾維娜唇邊的神秘笑意，也微微收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溫泉中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上。

肖恩緩緩地抬起頭。

他沒有看伊格瑞絲，也沒有看其他人，他的視線穿過了所有人，落在了那面已經(jīng)消失的光幕所處的位置，仿佛還能看到自己那張被印上叛徒字樣的臉。

他笑了。

那不是之前那種無奈的、吐槽的、或是被燙熟的笑。

那是一種極度疲憊，又極度冰冷的笑。

笑聲很輕，從喉嚨深處發(fā)出，帶著自嘲的嘶啞。

“呵呵……”

“婚戒？”

他低聲重復著這兩個字，然后慢慢地，將視線轉(zhuǎn)向了龍王奧伯隆。

那雙黑色的瞳孔里，曾經(jīng)的戲謔和求生欲被徹底沖刷干凈，只剩下一片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廢墟。

“岳父大人?！?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溶洞，壓過了溫泉的咕嚕聲。

“在討論婚戒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談談，我這顆人頭的價錢？”

這個稱呼，這個語氣，讓奧伯隆和伊格瑞絲都愣住了。

“親愛的？”伊格瑞絲有些不安地拉了拉他的手。

肖恩卻輕輕掙脫了。

他從溫泉里站起，水珠順著他緊實的肌肉線條滑落，在身上氤氳出淡淡的白氣。

他沒有再披上任何衣物，就那么赤裸著上身，直面著這位山巒般的龍王。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臉上那種怪異的笑容擴大了。

“人類王國，未來十年，一半的稅收。”

“就為了這個?！?

“岳父大人，您是龍族的王，您掌管著無盡的財富和力量。您能告訴我，這筆錢，大概是個什么概念嗎？”

他的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剖開了眼前這片荒誕而溫馨的表象，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現(xiàn)實。

奧伯隆粗獷的眉頭，終于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個女兒奴。

當肖恩用這種決絕的姿態(tài)，將問題擺在他面前時，他屬于龍王的理智，開始壓過了屬于父親的感性。

“很多錢?！眾W伯隆沉聲回答，聲音里已經(jīng)沒了之前的笑意，“多到足以讓任何一個王國，發(fā)動一場滅國戰(zhàn)爭?！?

“沒錯?！毙ざ鼽c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

“所以，您現(xiàn)在明白了嗎？”

“這不是什么‘愛情的試煉’?！?

“這不是什么吟游詩人筆下的浪漫故事?！?

“這是一份……宣戰(zhàn)通告?！?

肖恩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這不是沖著我一個人來的。里昂七世那個瘋子，他很清楚我在龍巢，在您的庇護之下。他發(fā)出這份懸賞，就是在用全世界的貪婪，向您宣戰(zhàn)！”

“他是在告訴全大陸的所有人，不管是傭兵、刺客、還是某些見不得光的古老組織，龍巢不再是禁地，而是一個可以隨意進出的獵場！”

“我，肖恩，就是那頭被明碼標價的獵物！”

“而您，偉大的龍王奧伯隆·灼鱗，就是那個看守著獵物的……籠子！”

“今天，他們可以為了半個王國來殺我。明天，他們是不是就可以為了整個王國，來拔您的龍鱗，抽您的龍筋？”

最后幾句話，肖恩幾乎是吼出來的。

積壓在心底所有的委屈、憤怒、被背叛的痛苦，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作了冰冷的語，狠狠地刺向這對還沉浸在“嫁女兒”喜悅中的龍族父女。

伊格瑞絲的小臉一片煞白。

她從沒見過肖恩這個樣子。

他眼中的那種絕望和瘋狂，讓她心臟揪緊，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不……不是的……肖恩……”她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而龍王奧伯隆，他那雙金色的龍瞳，在聽完肖恩的話后，一點點地，變得赤紅。

一股恐怖到極點的威壓，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整個溶洞的溫度在急劇升高！

溫泉池里的水不再是咕嚕冒泡，而是開始劇烈沸騰，乳白色的蒸汽瘋狂翻涌，幾乎遮蔽了視線！

洞壁上的巖石，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一道道裂紋開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