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的夜，死寂中潛藏著無數(shù)細碎的聲響。不知名蟲豸的嗡鳴，腳下泥漿緩慢冒泡的咕嘟聲，遠處偶爾傳來的、分辨不出是鳥獸還是追兵的異動，共同織成一張令人神經(jīng)緊繃的網(wǎng)。

潮濕陰冷的空氣裹挾著腐殖質(zhì)特有的腥氣，鉆入鼻腔，冰冷了肺腑。

僅存的二十余名親衛(wèi)在副將的指揮下，以蕭煜和蘇澈為中心，圍成一個簡陋的防御圈。他們沉默地警戒著，臉上混雜著疲憊、傷痛，以及一絲踏入絕境的凝重，但眼神依舊堅定。戰(zhàn)馬不安地踏著蹄子，深陷泥濘，發(fā)出粗重的喘息。

蘇澈扶著蕭煜，讓他靠坐在一株半枯死的、根系虬結(jié)露出地面的怪樹旁。借著透過稀疏枝葉灑下的慘淡月光，他仔細檢查蕭煜肩后的箭傷。

箭桿斜斜插入，入肉極深，周圍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發(fā)黑，將玄色鎧甲染得更深，但稍微一動，便有新鮮的血液滲出。

蕭煜的額頭布滿冷汗，嘴唇因失血和疼痛而失去血色，但他緊咬著牙關(guān)，硬是沒有發(fā)出一聲呻吟。

“箭鏃帶倒鉤，不能直接拔?！碧K澈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著醫(yī)者特有的專注，瞬間驅(qū)散了他自己因藥物和奔逃帶來的虛弱感。

他仿佛又回到了現(xiàn)代的手術(shù)臺，環(huán)境再惡劣，條件再簡陋，病人的生命高于一切?！靶枰虚_皮肉，擴大創(chuàng)口，才能取出。否則，強行拔箭，會帶走大塊血肉，甚至傷及主要血管和經(jīng)脈?！?

蕭煜點了點頭，聲音沙?。骸靶枰裁?？”

“火，酒，鋒利的匕首，干凈的布?！碧K澈快速說道，目光掃向周圍的親衛(wèi)，“誰有酒？”

幾名親衛(wèi)立刻解下自己的水囊遞過來。草原部族多好酒，即使是行軍，不少人水囊里裝的也是烈酒。副將則從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包，里面是一套簡易的磨石和一小瓶火油，又貢獻出了自己貼身的、保養(yǎng)得極好的匕首。

“布……”蘇澈看向自己的衣袍，又看了看蕭煜的，都沾滿了血污和泥漿。

“用我的里衣?！笔掛现苯诱f道，示意蘇澈幫他解開甲胄。

蘇澈沒有猶豫，小心翼翼地將蕭煜肩部的鎧甲與戰(zhàn)袍解開、褪下，露出精壯卻此刻血跡斑斑的上身。冰冷的空氣激得蕭煜肌肉微微一顫。

蘇澈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大部分視線，快速用匕首割下蕭煜里衣相對干凈的下擺，又示意一名親衛(wèi)用火油點燃一小堆收集來的、相對干燥的枯枝。

火苗跳躍起來，驅(qū)散了一小片黑暗，帶來些許暖意，也映照著眾人凝重?zé)o比的臉。

蘇澈將匕首的刀刃在火焰上反復(fù)灼燒消毒，又用烈酒清洗了自己的手和將要使用的布條。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蕭煜：“沒有麻沸散，會非常疼。你……”

“動手?！笔掛洗驍嗨Z氣沒有絲毫動搖。他抓起一根枯枝咬在口中，額角青筋暴起，已然做好了承受劇痛的準備。

蘇澈不再多，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沉穩(wěn)。他先用烈酒清洗了傷口周圍，冰冷的觸感讓蕭煜肌肉猛地繃緊。然后，他握住匕首，找準位置，穩(wěn)而快地沿著箭桿邊緣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