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府五萬大軍北上的消息,如同沉重的戰(zhàn)鼓,一聲聲敲打在雁門關每個人的心頭。關隘內的氣氛繃緊到了極致,連呼嘯的北風都仿佛帶上了金鐵交鳴的肅殺之意。
蕭煜站在高高的關墻上,極目遠眺南方。地平線上尚且平靜,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片土地上便會揚起遮天蔽日的塵煙。他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慌亂,只有一片沉靜的、如同深海般的決意。
“王爺,斥候回報,河間府軍先鋒八千輕騎,已過灤河,距雁門關不足三百里。主力由主帥、齊王心腹將領羅成率領,緊隨其后。”秦風快步上前,低聲稟報。
“羅成……”蕭煜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此人勇猛有余,謀略不足,且剛愎自用。齊王派他來,是急于求成,也是信不過旁人。”他略一沉吟,下令道:“傳令前出哨卡,不必接戰(zhàn),放其先鋒靠近,沿途可遺棄些許輜重,示敵以弱。命關前陷馬坑、絆馬索、弩箭陣地加強偽裝,沒有本王號令,不得暴露?!?
“是!”
“云州、朔州方向可有異動?”
“回王爺,兩州已按計劃完成布防,秦將軍(秦風副手)回報,已發(fā)現(xiàn)小股朝廷偵騎活動,均被驅離。目前暫無大軍壓境跡象,羅成主力直奔我雁門關而來?!?
蕭煜點了點頭。這在他的預料之中,齊王的首要目標是他蕭煜和雁門關這根“硬骨頭”,只要拔掉這里,云朔二州士氣必墮。
他轉身,目光落在關內校場上正在緊張操練、修補工事的將士們身上。這些面孔,有的還帶著傷后的蒼白,有的寫滿了疲憊,但眼神卻無一例外地堅定。他們知道即將面對什么,但他們沒有退縮。
“告訴將士們,”蕭煜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附近每個人的耳中,“我們身后,是北境的土地和百姓。我們腳下,是埋葬了無數(shù)狄虜?shù)男坳P。這一戰(zhàn),不為權勢,不為虛名,只為生存,只為告訴我們身后和對面那些人——北境兒郎,不可輕侮!雁門關,永不降!”
“誓死守衛(wèi)雁門關!”震天的吼聲再次響起,帶著破釜沉舟的悲壯與一往無前的勇氣。
***
關內,傷兵營已提前進入了臨戰(zhàn)狀態(tài)。蘇澈指揮著人手,將原有的救護點進行加固,挖掘更深的地窖以儲存更多的藥材和安置重傷員。他將所有醫(yī)療兵重新編組,明確了各自在戰(zhàn)時的職責和區(qū)域。
藥材依舊是最大的短板。盡管蕭煜想辦法從各種渠道又籌集到一批,但面對可能的大規(guī)模傷亡,仍是捉襟見肘。蘇澈不得不再次發(fā)揮他極限利用資源的能力。
他帶著人將之前采集曬干的地丁草、蒲公英等草藥研磨成更細的粉末,以便更節(jié)省地使用;將用過的、經過嚴格蒸煮消毒的紗布繃帶分類,輕污漬的二次利用,重污漬的裁剪后作為輔助材料;甚至開始嘗試用某些動物的筋膜和腸衣,經過特殊處理,作為縫合線的替代品。
“蘇先生,這……能用嗎?”一名老軍醫(yī)看著蘇澈處理那些腸衣,面露難色。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碧K澈頭也不抬,專注著手上的工作,“只要消毒徹底,效果未必比絲線差,關鍵是能解決有無的問題?!彼睦潇o和篤定,感染著周圍的人,讓原本因物資短缺而焦慮的醫(yī)療隊漸漸安定下來。
蘇澈還繪制了更詳細的關內救護路線圖和傷員分級后送流程,確保戰(zhàn)端一開,傷員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最合適的救治。他知道,在這種冷兵器時代的守城戰(zhàn)中,維持士氣和有生力量的關鍵之一,就是讓將士們相信,即使受傷,也有被救回的希望。
夜色降臨,河間府軍的先鋒騎兵已然抵達關外三十里處扎營,營火連綿,如同地上的星河,帶著無聲的壓迫感。關墻上火把通明,守軍徹夜警戒,不敢-->>有絲毫懈怠。
蕭煜巡視完防務,回到帥府,發(fā)現(xiàn)蘇澈還在燈下對著幾張藥材清單和圖紙蹙眉思索。燭光映著他清瘦的側臉,帶著一種專注而柔和的光芒。
“還不休息?”蕭煜走過去,將一件厚實的外袍披在蘇澈肩上。
蘇澈抬起頭,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還有些細節(jié)需要推敲。羅成大軍明日應該就能抵達關下,第一波攻擊必然猛烈,我在想如何能更快地處理箭傷和砸傷……”
蕭煜按住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剩下的,交給本王,交給將士們?!彼粗K澈眼中清晰的血絲,語氣不容置疑,“現(xiàn)在,去休息。這是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