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福樓,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三樓的雅間“望舒”,更是千金難求。
此刻,江寧晚就坐在這雅間里。
窗外是車水馬龍,人間煙火。
窗內(nèi),紫檀木桌上,一套天青色的汝窯茶具溫潤如玉,正升騰著裊裊白霧,茶香清冽,是頂級的雨前龍井。
可江寧晚的心,卻像是被浸在了三九天的冰水里,從里到外都透著寒氣。
她是被靖安王府的馬車“請”來的。
說是請,可那兩個守在江府門口的黑衣護衛(wèi),神情冷肅,站位隱隱封死了她的所有退路,那架勢,分明是她若說個不字,便要直接將人綁走。
而靖安王謝景淵,早已在此等候。
他依舊是一身月白錦袍,安靜地坐在那里,仿佛與這雅間清冷貴重的氣息融為一體。他身形清瘦,臉色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蒼白,可那雙眼睛,卻深邃得像是藏著星河宇宙,能將人的一切心思都吸進去。
見她進來,他并未起身,只抬了抬眼,骨節(jié)分明的手提起茶壺,將一杯澄澈的茶湯推到她面前。
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
“江小姐,請?!?
他的聲音清冷,像是玉石相擊,“喝杯茶,順便定聘?!?
云淡風輕的七個字,卻像是一塊巨石砸進江寧晚的心湖。
定聘?
她心頭猛地一跳,前世的記憶碎片翻涌上來。那些所謂的名門貴公子,哪一個不是嘴上說著風花雪月,心里卻盤算著如何將江家的萬貫家財吞入腹中?
林逾白當年,不也是在一場看似風雅的詩會上,借著一首情詩,哄得她心花怒放,實則早就算計好了如何利用江家的財力為他鋪就青云之路。
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從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
一杯茶,一句定聘,背后藏著的,又是什么樣的算計?
江寧晚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緒。她沒有去碰那杯茶。
再抬眼時,她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惶恐與不解,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
“王爺說笑了。您是天潢貴胄,民女只是區(qū)區(qū)商戶之女,怎敢高攀”
她將姿態(tài)放得很低,辭也極盡卑微。
若是尋常男子,聽到這番話,或多或少會有些自得。
可謝景淵不是。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欣賞一出并不怎么高明的戲。
他沒有接她的話,只是將那杯茶又往前推了寸許,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
“江小姐,怕茶里有毒?”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她偽裝出來的謙卑。
江寧晚的心臟驟然一縮。
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還要敏銳,還要可怕!
她的那點試探,在他面前,簡直如同三歲小兒的把戲。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前世她就是因為一次次的慌亂,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端起了茶杯。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她沒有喝,只是將茶杯湊到唇邊,借著氤氳的水汽,遮擋住自己的表情,腦子里飛速權衡。
他今日將她“請”來,絕不是定聘這么簡單。江家現(xiàn)在是塊人人垂涎的肥肉,秦大人那邊虎視眈眈,他謝景-->>淵又怎會是善茬?
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爺日理萬機,想來不是真的為了請我喝茶?!苯瓕幫頉Q定不再兜圈子,她放下茶杯,聲音輕了些,卻也直接了些,“王爺若有事吩咐,還請明示。民女和整個江家,都擔待不起王爺這般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