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擺著一個小爐子,溫酒。
陳朝來到這位謝氏老祖宗身前,身后的管事自然就離開了。
兩個人一站一坐,一個如同才升起來的朝陽,一個已經(jīng)垂垂老矣,宛如日暮。
兩人之間,至少差著兩代人。..
要知道這位謝氏老祖早在靈宗朝便做過官,就連太宗皇帝,他好似也是見過的。
謝氏老祖喝完了杯里的酒,卻沒有要理會陳朝的意思,而是伸手去爐子上取來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自飲自酌,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前站了個人。
陳朝想了想,沒有說什么,而是就這么坐了下來。
這個舉動說不上膽大與否,但在大梁朝還的確沒有多少人敢這么做。
只怕就是太子殿下來了這里,也不會顯得這般隨意。
謝氏老祖宗終于看了陳朝一眼,然后隨意道:“鎮(zhèn)守使大人還真是威風,當初寧平來我這里,也沒有這般過?!?
他說得很慢,反倒是讓人聽得很清楚。
陳朝說道:“想來謝尚書也沒有在那會兒難為鎮(zhèn)守使大人。”
謝尚書,又是個久遠的稱呼,不僅久遠,甚至還有些陌生。
謝氏老祖宗看著陳朝,沒有急著說話。
仿佛是在揣摩陳朝在想什么。
“不過老夫奇怪的是,你這小子前幾次來都顯得有些謙遜,怎么這一次來便不同了?難道真是因為身份不同之后,性子便不同了?要是這樣,老夫可不好將謝丫頭交付給你?!?
謝氏老祖宗伸手拿出一個杯子,放在陳朝面前,然后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酒水泛著熱氣,看著便覺得溫暖。
陳朝看著那杯酒,說道:“自然還是當初的心態(tài),不過身份變了,的確便只能表現(xiàn)不同了,想來前輩也不會在意,并且能夠理解?!?
到了此處,稱呼已經(jīng)變了,謝氏老祖宗剛笑了笑,正要說話,陳朝卻繼續(xù)說道:“不過南渡要如何選,好似前輩也攔不下。”
謝氏老祖宗說道:“那丫頭有想法,想怎么選我當然無法做決定,但有些事情,我還是能做決定的?!?
陳朝說道:“所以前輩就要讓我來選?”
謝氏老祖宗看著陳朝,淡然道:“是把問題擺在你面前了,但你也沒低頭啊,你這一點和陛下太像,我不是很放心?!?
大梁皇帝在大梁歷代皇帝里,是毫無疑問的最強勢一人,即便是當年的太祖高皇帝,也沒有這個樣子。
“現(xiàn)在的大梁不是當初的大梁,你也不是陛下,這般強勢,會出大問題的?!?
謝氏老祖宗看著眼前的陳朝,很平靜說道:“你還很年輕,有的是時間,何必這么著急?”
他說的還是之前陳朝殺了那位真葉道人的事情。
陳朝說道:“太子殿下在讓,一直讓,他們沒有收手。”
“這些年大梁已經(jīng)往前走了很多步了,如今也只能繼續(xù)走,退后一步,便會有人讓我們再退一步,所以一步也不能退?!?
陳朝看著謝氏老祖宗,十分認真,“陛下如今將天下交給我,我擔著擔子,便要繼承陛下的意志?!?
謝氏老祖宗問道:“可你擔得起來嗎?”
這或許是現(xiàn)在包括謝氏在內(nèi)的許多人共同的想法,大梁皇帝是當世無敵武夫,他尚且很難鎮(zhèn)壓住整個方外,陳朝如今雖然已經(jīng)踏足忘憂,但距離當初的皇帝陛下,可差得太遠了。
他們無法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身上。
陳朝也理解謝氏老祖宗的擔憂。
但是這件事,他不允許有別的想法。
謝氏只能跟著他走。
陳朝說道:“擔不擔得起來,如今都已經(jīng)在我身上了,前輩只能跟著我走。”
謝氏老祖宗聽著這話,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容里有些時間的沉淀,像是來自很遙遠之前。
“你如今說這些話,你不會覺得有些可笑嗎?”
謝氏老祖宗嘆了口氣,好像是有些失望。
陳朝則是看著那杯漸漸要涼的酒,平靜說道:“前輩,我來不是和你商量的?!?
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