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如此想,也如此做了。
但哪怕蒼城反應過來它的行動目的選擇自爆的那一刻,它也不能看見對方的眼神改變哪怕一瞬,更別說其他看不清楚的地方。
祂并不在乎。
倏忽明白這樣的眼神,它看那些不愿接受賜福的愚昧者亦是如此,而同樣,那些已經(jīng)失去最后一分色彩的自滅者也是如此。
祂不在乎,不在乎所有生命包括祂們自己,甚至可以說,尤其是祂們自己。
不過,這樣的存在算什么生命連自滅者都比祂們有意義。
那一刻,倏忽便覺得仙舟人多么好笑,奉如此存在為尊長,一如他們奉那偏執(zhí)的獵人為神。
這群披著類人皮的存在并沒有心,連智械都比祂們情感豐沛。
“仙舟人是什么樣子,你就是什么樣子,是因你和他們的聯(lián)系深重?!?
大地在顫動,羅浮垂眸,看著那千面巨樹的根系自地下翻出,如同一個人抬起他的一千條腿。
隨著他的動作,整個空間都仿佛在震動,這一次,倏忽的聲音不在從固定的一個點傳來,它好似融入了整片空間,四面八方都是它的聲音。
“可如今,羅浮,相比他們,你和我的聯(lián)系更近了,你還以為你能保持自己那本就不存在的自我——”
“嘭!嘭!嘭!”
“咔!”
又是一陣巨響!
本該全封閉的空間,在這悶響之后突然裂開了一道細縫,仿若有閃光自縫中灑落,倏忽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羅浮手指不知覺地動了一下,仿佛已然被人遺忘多年的靜水,在這一刻涌入了一只紅色的小魚兒。
也是在這一刻,祂終于再一次開口,發(fā)出了聲音:“我一直很好奇,你們反派的話,怎么這么多”
一道光落在了祂跟前,然后是頭頂。
羅浮自然沒有心情等倏忽回答這個問題,祂只微微抬頭,看著落在自己身上的微光,它們?nèi)缫粚虞p紗落在祂身上,柔軟又溫和。
但這柔和的光落到這布滿根系的土地上,卻又發(fā)出滋滋作響的烘烤聲。
千面的巨樹現(xiàn)在沒時間辯論什么“自我”“生命”“有情眾生”了,它忙把自己的枝葉樹根收回,但已經(jīng)晚了,大片的光已經(jīng)落下。
“哦?!绷_浮生出翅膀,漂浮起來,“好心”地給這樹讓出了逃跑的路線,祂對自己剛剛提出的問題恍然大悟一般回答道,“難不成,是因為你們反派,平日都沒人聽你們說話嗎?”
祂微微笑道:“那很抱歉了,我平日,還是有不少人聽我說話的,也有不少人關(guān)心我,更值得我去信任。”
“比如——能把自己不擅長的事交給他們代勞之類的?!?
正像現(xiàn)在,祂可能確實無法抵抗倏忽加建木聯(lián)合的意識侵蝕,徹底淪為豐饒的孽物,但誰又規(guī)定,祂只能一個人去抵抗
“是吧”
“羅浮——”“羅浮你……”
曜青。清亮透徹的聲音突然響起,完全蓋住了倏忽最后的聲音。
羅浮自然沒有去關(guān)注后者最后在說些什么,祂只睜大眼,看著眼前的空間驟然破開——一只手,不再是自我欺騙的幻覺,也不再是終結(jié)前記憶的重現(xiàn),就是活生生的現(xiàn)實存在的手——
曜青撕開空間,一把抓住祂的手,將祂猛地拉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仿佛有一層琉璃在此刻徹底破碎,倏忽和祂的意識糾纏的空間徹底破碎,無名星球的大氣層摩擦身體燃起火星,但鼻尖只能聞到獨屬于外界自由的清涼。
曜青抱著祂,右手捂住祂的后腦勺,周圍有尖嘯的風聲,有不知道什么飛行時的破空聲,也有從曜青耳邊的通訊設備傳來的人聲,似乎在大叫著什么。
祂們正在萬米高空墜落,仙舟人似乎在找祂們
羅浮突然反應了過來,在曜青著急忙慌抓住祂漂浮時,祂的羽翅驟然擴大,反過來把曜青抱住,懸停在了空中。
“羅浮大人!曜青……”
騰驍?shù)穆曇粲蛇h到近響起,直直飛到祂們附近,看清楚了現(xiàn)狀又突然噤聲了。
曜青撲騰了下,羅浮晃了晃頭,才后知后覺現(xiàn)在祂們的姿勢不太雅觀,連忙把曜青放開。
結(jié)果曜青不干了,扒在祂身上不下來。
羅浮不敢動了,只小聲說:“別扯我翅膀根?!?
曜青一下松手,騰驍看過來的眼神更怪了,欲又止幾-->>句,他最后還是嘆了口氣,細細打量著羅浮,他強迫著自己不去看羅浮身上盤旋的枝蔓和祂身后酷似造翼者的翅膀,最后問道:“大人,還好嗎”
羅浮點點頭,“一切都不錯?!?
說實話,祂都很久沒有這么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