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qǐng)坐。楚某聽聞姑娘琵琶技藝超群,
今日特來叨擾?!?
香蘭心頭微顫,依抬起眼簾,卻仍不敢直視,只怯怯地頷首,
細(xì)聲道:“是,公子?!?
說話間,她懷中的琵琶險(xiǎn)些滑落,
她慌忙重新抱緊,臉頰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老鴇見她如此失態(tài),連忙上前打圓場(chǎng),賠笑道:“公子快請(qǐng)入座,我們香蘭姑娘可是這泰安城獨(dú)一份的清-->>雅人兒,定合公子口味!您二位慢慢聊,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
說完這些,她又狠狠對(duì)香蘭使了個(gè)眼色,示意她好生伺候著,若是沖撞了貴客,有她好看的。香蘭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老鴇又對(duì)楚曦客套了幾句,隨后扭著腰肢退了出去,山狐也躬身退到門外,如同門神般守在那里。
如此一來,屋內(nèi)便只剩下楚曦與香蘭二人,氣氛……略顯尷尬。
楚曦干咳了兩聲,終究還是率先恢復(fù)了談笑自若的模樣:“姑娘不必慌張,隨意彈奏便是。能在此處得聞姑娘妙音,是楚某之幸?!?
香蘭聞,心頭微松,卻仍不敢抬頭直視,只默默調(diào)弦,隨后纖指撥動(dòng),彈了一曲《月兒高》。弦音初起時(shí)略顯滯澀,如新鶯試啼,帶著幾分試探。但不過三兩聲后,弦上便似得了靈氣,清越如碎玉落盤。
香蘭低垂著眉眼,纖纖玉指在弦上輕盈翻飛,時(shí)而高亢如云雀穿空,時(shí)而低回似細(xì)雨潤物,將月夜下的千般思緒、萬種情愁娓娓道來,起初的萬般拘謹(jǐn),也悄然融化在樂聲之中。楚曦闔上雙目,靜心聆聽,修長(zhǎng)的手指亦合著節(jié)拍,在桌面輕輕敲擊應(yīng)和。
一曲終了。
香蘭輕輕按住琴弦,微微喘息,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顯然方才全力彈奏此曲,也是頗耗心力。楚曦靜坐聆聽,此刻方才輕輕擊掌,贊嘆道:“姑娘指法精妙,情意真摯,更難得的是……曲中自有一股不肯屈就風(fēng)塵的清氣。這琵琶……也并非凡品吧?”
香蘭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與不易察覺的欣喜。她沒想到這位俊美得過分的公子,竟真能聽懂她的琴音,還能看出這琵琶的來歷!
“公子……好眼力?!彼种笎巯У?fù)徇^琵琶的琴身,輕聲回應(yīng),“這琵琶……乃先母遺物,是前朝名匠所制,母親去后,便長(zhǎng)伴我身側(cè),及至如今……”提及母親,她眼中霎時(shí)蒙上一層水霧,連忙又低下頭去。
楚曦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如明鏡。香蘭的氣質(zhì)談吐,與這風(fēng)月之地格格不入,怕是家道中落,有許多難的苦衷,這才不得不在醉春樓中賣藝。
他放緩了聲音,語氣更加溫和:“我看姑娘舉止嫻雅,似是出身書香門第,為何會(huì)流落至此?若有什么難處,不妨直?;蛟S,楚某能為姑娘……略盡綿薄之力?!?
這番話體貼而真誠,沒有半分輕佻之意。
香蘭眼圈一紅,連日來的委屈和恐懼驟然涌上心頭,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哽咽著開口:“不瞞公子……小女子本出身書香門第,去歲……父母相繼病故。我不得已變賣家產(chǎn),北上投奔一位泰安的表親,誰知……誰知那人面獸心之徒,竟將我……將我賣入了這火坑!”
她越說越傷心,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那老鴇逼我以琵琶賣笑,動(dòng)輒又打又罵。更可恨的是……那表親還時(shí)常前來,以‘親戚’之名,向我討要銀錢,若是不給,便要在親戚中四處敗壞我的名聲……我、我實(shí)在是……”
香蘭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瘦削的肩膀因抽噎而微微顫抖,仿佛那積壓了許久的悲苦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公子……您說,這世上……怎會(huì)有如此狠心之人?我……我如今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只恨不能……不能隨爹娘去了干凈……”
楚曦靜靜地聽著,那雙總是含著三分笑意的眼此刻卻沉靜如深潭,內(nèi)里似有寒星點(diǎn)點(diǎn),隱含著不易察覺的銳利。
他并未立即出安慰,只是待香蘭那陣劇烈的悲慟稍緩,才緩緩開口:“姑娘方才所,楚某已盡知。這等欺心害理、賣親求榮之徒,天理難容。姑娘暫且寬心,不必再懼他分毫。至于這醉春樓……”
楚曦的視線掠過緊閉的房門,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門板看到外面老鴇那貪婪算計(jì)的嘴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意,隨即又恢復(fù)了溫雅:“也并非久留之地。楚某雖不才,卻也不能坐視姑娘明珠蒙塵,陷于泥淖。姑娘且安心在此,容楚某……稍作計(jì)較?!?
香蘭聞,猛地抱緊了懷中的琵琶,聲音帶著顫抖:“公子……您……您是說……?”
楚曦輕輕點(diǎn)頭,卻并未多,只是溫聲問道:“姑娘在江南……是否還有其他可靠的至親之人?”
香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低聲道:“還有個(gè)姑姑在金陵,自幼待我極好。只是……金陵路遠(yuǎn),我身無分文,又深陷這牢籠,根本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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