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向來不喜歡和旁人說私事,只笑了笑,并不答。
月橋旁,柳枝輕輕拂動,月色拉長兩道影子。
不一會,其中一道沉默離去。
莫五離開時,總覺得有道陰森目光釘在他后頸上,下一刻就要取他性命。
身為獵戶,他對殺意非常敏銳。
走出好幾步后,他下意識回身看了一眼。
只見橋上走來一道靛青身影,手里提著盒槐花糕,像是吃過飯后閑逛消食,買了糕餅后無意路過此處。
青年溫潤似玉,正是李宣。
莫五對他向來敬重,摸摸脖子,只以為是自己多疑了,悶頭快步離去。
橋上橋下,兩道視線相撞。
李宣的視線在楚悠手上停留片刻,緩步走下橋,溫和笑道:“巧遇?!?
楚悠心想,可不是巧嗎,人前腳剛走,他后腳就到。但面上依然帶笑:“是很巧?!?
他揚起手里的糕餅盒,又指向停靠岸邊的烏篷船,“左右也是閑著,不如乘船賞月,我買了槐花糕和冰酪?!?
這樣熱的天,乘船吃冰酪再合適不過。
楚悠欣然答應(yīng)。
李宣租下一條船,沒讓船夫跟著,只讓烏篷船順?biāo)h動。
船蓬里設(shè)了小桌,兩人對坐。
他從木盒里取出兩碟槐花糕和兩碗蜜漿冰酪。
船身破開河面的月色,水波蕩漾,碎成點點銀輝。
楚悠捧著碗,有一搭沒一搭吃著,視線落在船外月色。
“忽然想起,我和以前的夫君也乘船賞過月色?!?
李宣握住碗沿的指尖泛白,面上滴水不漏:“你心中……記掛他嗎?”
她托腮笑盈盈道:“死者不能復(fù)生,他都死了好幾年了,我早就放下了?!?
早、就、放、下、了。
這五個字不斷在李宣耳邊重復(fù),他下頜緊繃,竭力克制才沒捏碎手里的碗。
他抬眼望向楚悠,語氣和煦極了:“傷心往事,放下自然是最好的。”
這也能忍?
李宣這樣的反應(yīng),倒讓她有點動搖心中猜想了。
在她沉思時,他復(fù)又開口:“可有想過重覓一位夫婿?”
楚悠托著腮,指尖輕點臉頰,眨了眨眼道:“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烏篷船順?biāo)h行,柔和月色斜斜映入。
那張俊秀面容被月光勾勒得愈發(fā)清潤,濃黑眼眸深深望著她。
“我心悅你。”
十分直接,毫無矯飾的一句剖白。
楚悠怔愣,心跳稍稍亂了一拍。
好一會,她回過神來,“以前的夫君是被我……”
“我命格極硬,克不死?!彼財喑频脑?,視線不移,直直望向她,“所以,若你想重覓夫婿,不妨看看我。”
“你不必急著拒我,慢慢考慮,我會一直等?!?
*
那夜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沒有太大變化。
李宣依然白日在學(xué)堂,照例給她做好一日三餐,晚飯一起吃。
楚悠隔三差五會收到他的禮物。
色彩俏麗的飄帶發(fā)釵、憨態(tài)可掬的鳥雀木雕、叮當(dāng)悅耳的手鏈、甜津津的糕點、不重樣的話本……
她院子里,水缸永遠(yuǎn)是滿的,地也是干凈的。
他溫潤和煦,像春日的雨,悄然無聲浸透她的方方面面。
楚悠清晰感受到對方溫和外表下直白炙熱的心意,哪怕多次試探,也沒發(fā)覺他的破綻。
但心中的第六感時不時冒出來示警。
轉(zhuǎn)眼到了月末,她要到最近的城池售賣妖獸內(nèi)丹和皮毛。
楚悠搭了鎮(zhèn)子上順路的牛車,臨行前遇到春娘。
她拉住楚悠,叫她等一等。
隨后從家里取出個布包,托她把東西轉(zhuǎn)交給在城中做事的阿弟,他恰巧就在市集辦差。
“小悠,我阿弟在城里的市集那邊辦差,他很少有空回家,麻煩你幫我捎點東西給他?!?
布包很有分量,裝了新縫的夏衣和家里的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