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離揮開伏宿的手,
下頜緊繃,
朝張秦冷聲道:“藥?!?
張秦冷汗直流:“尊上三思,那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
他面沉如水,
厲聲道:“拿來!”
數(shù)瓶丹藥被奉上。
他未看一眼,
盡數(shù)吞下。禁藥效用迅速,蝕骨焚心之痛被壓制大半。
東方忱怔愣,這才注意到玄離的面容極度蒼白。
下一刻,
他對上幽紫眼眸,一指虛虛點在他眉心。
靈光化作古老禁令,烙印在神魂上。
玄離居高臨下,眸光冰冷,“今日所見,你若泄露半字,你、連同東方氏死無葬身之地。”轉(zhuǎn)而下令,“鳶戈伏宿,去昴江之外尋蘇蘊(yùn)靈?!?
龐大神識鋪開,剎那鎖定玉墜破碎的地點。
玄離于虛空一抓,徒手撕開眼前空間,踏空而去。
遺留的恐怖威壓片刻后才散去。
東方忱閉了閉眼,扶著廊柱喘氣。
他至今都記得,除夕夜里楚悠和玄離那次交手,所說的恩斷義絕之,以及敞開的城門。
今夜不惜闖宮,就是賭玄離那日說的全是違心之。
賭對了。
*
昴江對岸的密林大半都被夷為平地。
初春夜霧濕冷,地面被血水浸泡到泥濘,黏稠的血腥氣濃到化不開。
玄離踏過滿地血污,目光所至全是尸首。
方家修者的尸身堆積,好似一座小山。
他們身上傷口極少,都是一擊斃命的傷。
每具尸體上表情都是茫然的,似乎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輕易被殺死。
玄離的視線定在某處血泊。
一截衣袖浸在血泊中,已很難看出原本顏色。
他一步步走近,俯身拾起它。
袖袍口縫了幾朵針腳細(xì)密的小花,是他從前給楚悠補(bǔ)衣時順手縫的。
她說過,這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衣裳。
烈焰紋路瞬間遍布胸膛,蔓延至脖頸。
禁制發(fā)作得比以往每次更快、更重。
玄離緊攥著半截衣袖,喉間涌起血腥氣。
兩個月以來,被刻意忽視的痛楚來勢洶洶,加倍奉還到身上。
“悠悠!”身后傳來跌跌撞撞的呼喊。
伏宿和鳶戈在昴江附近找尋到蘇蘊(yùn)靈,并解決掉了追捕她的方家修者,將人帶來面見玄離。
見到眼前場景,縱使他們經(jīng)歷大小戰(zhàn)役無數(shù),也覺得駭人。
不難想象,被圍困的人背水一戰(zhàn),最終力竭被擒住。
蘇蘊(yùn)靈虛脫般跪坐在地,扶著林青良的尸身,喃喃道:“來的太晚,她被帶走了……”
玄離閉目忍過這陣劇痛,轉(zhuǎn)身看見死去多時的林青良,腳步稍稍一頓,隨即移開視線,行至蘇蘊(yùn)靈身前。
“發(fā)生了什么,說?!?
蘇蘊(yùn)靈怔怔仰頭,望向他一如既往冷淡漠然的表情,心里第一次生出怨懟之意。
“你不是讓人遞話給悠悠,昔日情分已盡,再見時只如仇敵?既然要來,為何不早些,如今才來又有什么意義?”她眼眶含淚,“她從前對你那樣好……玄離,她對你那樣好,你怎么能……”
伏宿斂去吊兒郎當(dāng)?shù)纳駳?,長槍杵在地面,肅然打斷:“圣女慎,尊上閉關(guān)方出,何時讓人遞話?”
玄離再次嘗到口中的血腥氣,俯身直視蘇蘊(yùn)靈,面容完全被陰影籠罩,壓迫感重到令人心生畏懼。
“是誰?”
蘇蘊(yùn)靈喉嚨發(fā)緊:“是……溫洛月?!?
得知答案,他無聲低笑,緩聲重復(fù)道:“溫洛月。很好?!?
玄離轉(zhuǎn)而起身,平靜下令:“將此人關(guān)入圣淵宮地牢,本座回來前,溫洛月必須活著?!?
濕重夜霧緩緩流動,他望向微微乍亮的天,“傳令十二城,點將,開戰(zhàn)。
“三日內(nèi),攻下北境東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