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看兩人你來我往斗嘴,輕輕彎起眼眸。
季凡忽然道:“楚姑娘,你想好了不回去?系統(tǒng)說大戰(zhàn)結(jié)束后,和原世界的裂隙會在無妄海開啟一次,錯過后就沒機會了?!?
“是你們之前提到的系統(tǒng)說的?”
兩人同時點頭。
楚悠杏眼微黯,淺淺一笑道:“我的隊友都不在了,親人也不在,還是留在這吧?!?
季凡笑著舉杯:“好啊,咱們都留在十四洲,讓老林自己回去和污染物作伴吧?!?
“你這小子,尊師重道,好歹我也教過你幾年。”
“行。那預(yù)祝老師一帆風順,此去平安?!?
*
二月下旬,春意漸濃。
玉京城內(nèi)暗流涌動,世家修者來往匆匆。
無形的緊張籠罩在十四洲帝都上方。
楚悠最近極少出門。
倒不是不想出去,而是無論去哪,隨行的仆從很多,暗中也有許多視線緊盯。
像保護她不被玄離再次帶走,又像某種提防和監(jiān)視。
這種感覺令人不喜。
靜下來時,她經(jīng)常想起鳶戈東方等人。
方家對她的態(tài)度,足以說明此戰(zhàn)非同小可。只要是戰(zhàn)爭就會有傷亡,兩邊都有她的好友,楚悠為之擔憂,又明白這種對立之戰(zhàn),不會因為任何個人因素而改變。
無論哪邊,她都不希望輸。
繁多思緒的間隙,她也會想起玄離。
想起離開那天,他毫不掩飾的殺意,以及那句冰冷的話。
應(yīng)該不會再見了,她想。
臨近月底時,林青良和蘇蘊靈受召回靈山,季凡也將為家主出門辦事。
好友忽然都要離開,楚悠很是不習(xí)慣。
臨行前,蘇蘊靈提議,和青衡道君,也就是方家家主商量,讓她一同去靈山。
靈山位于南境,地理位置特殊,無允許不得入內(nèi),也算得天獨厚的避難圣地。
仆從用玉簡通傳,片刻后傳回一道家主諭令。
“楚姑娘,家主請您前去一敘?!?
*
青衡道君方修永的住處位于方家正中。
這個龐然巨物般的建筑群,以其為中心向四周萬頃綿延。
越靠近,結(jié)界法陣多得眼花繚亂,巡查修者幾乎將附近守得密不透風。
一路上,帶路的仆從嘴巴如同蚌殼緊閉。
在方家住了兩月余,楚悠從沒見過方家家主。
傳聞里,他潛心修煉,無伴侶無子女,極少離開方家,也幾乎不見客。需要出面的,一般交給季凡或門下其他弟子。
仆從將她帶到一處簡樸、不起眼的院落,站在石階下通傳。
“家主,楚姑娘到了?!?
篆刻無數(shù)法陣秘術(shù)的院門敞開,無聲邀客進入。
楚悠不動聲色打量片刻,謹慎踏入。
院落清幽僻靜,引了一池活水,岸邊栽了株開得正好的桃花。
風拂過,桃花落入池中,引得魚兒爭食。
樹下設(shè)了方石桌,棋盤上黑子白子交錯縱橫,一位方臉闊面的道袍男子手執(zhí)黑子,同自己對弈。
落下一子后,他抬眼望向楚悠,微微一笑:“楚姑娘,請坐。”
“青衡道君。”她禮貌點頭,在他對面落座。
方修永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在方家住的這段時日,阿凡安排的還妥當嗎?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你見諒?!?
她接過,但沒入口,“小劍仙很細致,安排得處處周到。”
他欣然道:“方家不比圣淵宮,本君還憂心你在此處住得不習(xí)慣?!?
方修永又捻起一枚黑子,隨意落下,“大戰(zhàn)在即,十四洲動蕩不安,路上恐怕不安全。楚姑娘既然住得習(xí)慣,還是不要奔波了。”
在來這里之前,楚悠就預(yù)料到了這樣的答案。
被束縛監(jiān)視的感覺更濃。
見她不語,方修永放下棋子,語氣和善:“阿凡是我的關(guān)門弟子,本君將其視為親子,蘊靈也是本君看著長大。這兩個孩子將喜結(jié)連理,本君心中很是高興啊?!?
“楚姑娘是他們的好友,便是本君的小輩,你可以隨著蘊靈,喚我一聲世伯。無論此戰(zhàn)結(jié)果如何,方家必護你周全?!?
“嘩啦”一聲,池中魚兒因搶奪花瓣,躍出池面爭斗不休。
楚悠望著方修永。
從外表看起來,他和同樣身為圣人境修者的玄離截然不同。
他平和內(nèi)斂,無任何鋒芒。
她淺-->>笑道:“我明白道君的好意,也很感謝方家的庇佑。”
方修永似乎沒察覺她不曾更改稱呼,笑著頷首:“楚姑娘能明白就好?!?
“本君家中有一小妹,曾入帝宮為后。其實論起輩分,本君和魔尊大人也算舅甥,他是最后的帝宮血脈,起先聽聞他有了夫人,我還為之高興?!?
“沒想到……”方修永輕嘆一口氣,“他還是同從前一樣,無情無心?!?
世人都傳,玄離弒父殺兄逼死原本的帝后,踩著至親血肉登上帝位。
這份舅甥之情怕是比紙單薄。
楚悠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提起這些。
但直覺,這不是方修永真正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