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天花亂墜,楚悠被夸得暈頭轉(zhuǎn)向。
但這也改變不了,小姑娘在宰客的事實。
“謝謝,還是不……”
一只乾坤袋拋向小姑娘,她極敏捷接住,拉開道縫瞧了一眼,里頭滿是靈石,粗略數(shù)去恰好是這么多枝花的價錢。
她又驚又喜,怕貴客反悔,忙把花都捧到楚悠手里。
“祝郎君和夫人恩愛兩不疑地久天長白頭偕老!”
再一眨眼,那瘦小身影已鉆進(jìn)人潮無處可尋。
楚悠捧著一把月徘徊,哭笑不得道:“你怎么就買了呀?這錢都能買下一間小花鋪所有的花了?!?
“太聒噪了。”玄離神情淡淡,折了支月徘徊,簪入她的發(fā)間。
淡紫花瓣舒展,形似彎月,簪在發(fā)間鮮嫩俏麗。
楚悠歪了歪腦袋,杏眸彎彎:“好看嗎?”
街市燈火如晝,人潮洶涌簇?fù)?,恰有風(fēng)吹來,吹得鬢邊花瓣顫顫,鵝黃發(fā)帶輕揚。
她捧著一把月徘徊,笑盈盈的眼里滿是他。
令人厭惡的喧鬧聲在這一刻流水般遠(yuǎn)去,玄離久久凝望,赤色烈焰紋路在心口處浮現(xiàn),荊棘般攥緊心臟。
修長手指撥開她鬢邊一縷落發(fā),他動了動唇,正要開口,身側(cè)有人急匆匆擠過。
楚悠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踉蹌兩步,腰上一緊,結(jié)結(jié)實實撞上溫?zé)嵝靥拧?
玄離擁著她走出擁擠人潮。
不遠(yuǎn)處水聲澹澹,河流穿過王城,岸上生了棵參天巨木,寒冬時節(jié),風(fēng)凜冽刮過,它依然蒼翠挺拔。
樹上掛滿了木福牌,尾端系紅穗子,隨寒風(fēng)飄晃。
樹下供了萬盞海燈,似一片星海,每盞燈上同樣掛有小小福牌。
這樣冷的天,海燈內(nèi)的燈火不熄不晃。
楚悠不由多看了幾眼,“好神奇的燈?!?
玄離:“深冬祀火節(jié)時,城中的人會供一盞祈福海燈以求來年康泰,此燈風(fēng)雨不侵,能燃至來年。”
“今年祀火節(jié),我們也來放燈吧,求來年平安順?biāo)靱”
他向來不信神鬼之說,更不信虛無縹緲的祈福儀式。
不過是盞燈,隨手一碾便會碎,能庇佑什么?
拒絕的話已到唇邊,玄離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眸,視線忽的移開,“……年前事忙,屆時得空就陪你來?!?
楚悠心滿意足,仰頭望向綴了滿樹的福牌,上面都寫著不同名字,“這些又是什么?”
“尋常的福牌,用以平日祈福?!?
“嗯……”她余光一轉(zhuǎn),瞥見樹旁有自取的福牌,松開交握的手,“我去寫幾個,待會你幫我掛到最高的地方?!?
掌心一空,玄離下意識握了握,只余下點殘溫。
樹下的身影彎腰取了五枚福牌,提起筆,低頭在桌案上認(rèn)真書寫。
雪白毛領(lǐng)簇?fù)碇尊橗?,萬盞海燈映得眉眼格外柔和。
她寫得很快,一手捧花,一手握五枚福牌小跑回來,塞到玄離手中。
“掛到最高的地方。”
玄離不語,指尖靈光溢出,托著五枚福牌懸掛至巨樹最高處。
紅穗飛揚間,他瞥見了福牌上的名字。
有楚悠的,還有她父母妹妹的。
其中一個是他。
“你信奉鬼神?”
在玄離的印象里,楚悠很熱衷于這些事情。
她仰頭望著掛到最高處的五枚福牌,慢慢彎起眼睛,“說不上信吧?!?
心里牽掛的家人和她天各一方,不知道近況,更無法為他們做些什么。
唯有祈福,將心意寄托在這種虛幻的儀式上,以求他們平安順?biāo)臁?
*
夜色濃重時,車架才緩緩啟程回宮,駛離尚存幾分喧囂的街市。
越往帝宮方向,四周便愈發(fā)靜謐。
購置的東西堆滿了車廂,零零碎碎,大多是吃的和新鮮的小玩意。
楚悠將它們依次分類,再收入手環(huán)。
“這些是鳶戈的,這些是伏宿的,還有大黃的……”
玄離閉目養(yǎng)神,半天也沒聽見她說出其他名字。
不過是些市井俗物,沒什么稀奇的。
“玄離?!彼鋈粏镜?。
他睜開眼,想著雖然是俗物,也總歸是一點心意,面上不能太嫌棄。
楚悠兩手空空,歪頭看他:“你今天真的不生氣嘛?”
玄離:“……”
她真誠夸贊-->>道:“我之前覺得你脾氣壞,還記仇,沒想到其實你的心胸還是很寬廣的。”
玄離閉眼不語。
過了片刻,冷冷道:“你應(yīng)該記得,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原話?!每?,做飯好吃,性格也還不錯’?!?
“這都記得?而且你當(dāng)真啦?”楚悠眨了眨眼,“好看和做飯好吃是真的,但后面這句……你應(yīng)該能聽出來是昧著良心說的?!?
用陰晴不定形容他都是輕的了。
修長手指捻動著菩提珠,玄離贊許般點頭:“你說得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