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村尾那個楚丫頭,真把那個山里撿來的男人養(yǎng)在家里了?!?
年輕小娘子抿唇笑:“我那天遠遠瞧了一眼,哎呀,長得可真?。 ?
“臉頂啥用?一個病歪歪的小白臉,指不定哪天夜里楚丫頭翻身壓著,人就直接蹬腿了?!壁w嬸子搖搖頭,“她也是心善,自己日子過得緊巴巴,還每天上山獵妖獸換靈石給他抓藥治病,圖啥?”
一條深溪自山上流淌,從村外流過,模糊了村中婦人們的洗衣閑談聲。
日頭西斜,天色漸昏。
溪石村背靠幾座連綿深山,山體呈黑褐色,山上樹木很密,時常有妖獸出沒,敢到這打獵的凡人很少。
楚悠握著幾支鮮嫩野花,從唯一的小道下山。這條路是她一年前用柴刀劈砍出來的,剛開始還會冒野草,走的時間長了,已經(jīng)成了扎實土路。
“嗖——”
一道火紅身影撲出,利爪狠狠撓來。
楚悠護住花,反手一揮柴刀,想偷襲的赤睛狐脖子被割,掉在她腳邊。
“第十八只?!彼友蹚潖?,拾起皮毛火紅的小妖獸,扔進儲物手環(huán)里。
手環(huán)似銀鐲,嵌了幾顆幽藍碎石,細細一圈套在雪白手腕上。
今天收獲頗豐,楚悠捧著花,步履輕快下山。
家里有人做好了飯,在等她回去呢。
>>楚悠尋著水流聲下山回村,望見不遠處有幾個女人蹲在石頭上捶打衣物,閑聊聲順著風(fēng)吹到她這。
“又快月底了,要給馮二上貢,唉,我家都快揭不開鍋了?!?
“來之前我瞧見馮二一臉兇相往村尾去了,怕是要找楚丫頭家麻煩……”
楚悠心頭一跳。
不好,有人要害她那病弱的飯搭子!
*
“砰——!”
村尾那座有些破舊的小院里,傳來一聲巨響,木板門砸在院墻上,掀起煙塵。
馮二踹開門,氣勢洶洶踏入,因左腿有點瘸,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
狹窄的眼睛掃過小院,一眼就瞧見了搖椅上的青年。
暮色里,他一身素凈藍衣,唇色淺淡透白,寬大袖袍下伸出一截雪白腕骨,上頭圈著串菩提珠,正漫不經(jīng)心捻著。
“喂!小白臉!”馮二被漠視后怒火中燒,惡聲惡氣朝他吼,“楚小娘子人呢?”
玄離慢吞吞抬眼,抵唇輕咳兩聲,嗓音溫和:“這位…道友,找楚姑娘有事?”
那聲道友叫得馮二渾身不自在,像被針扎了一下。他雖日日在村里吹噓自己在“仙門”拜師歸來,卻很清楚自己是被打折了腿趕出來的。
“呸!誰跟你是道友!”他隨地啐了一口,“老子問你話呢!楚悠跑哪去了?她一個外來戶,敢收留你這沒籍契的野人,壞了村里的規(guī)矩!識相就趕緊滾蛋,否則老子親自攆你!”
“野人……”玄離被這二字逗笑,兀自笑了一會,慢悠悠道,“楚姑娘上山去了,你要趕人不如等她回來,親自與她商量?”
馮二被這輕飄飄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一股邪火直沖腦門,抄起腰間別的短斧,炁流覆于其上,“當(dāng)老子在和你開玩笑呢!”
短斧破空劈來的剎那,馮二對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無一絲波瀾,看他如看死物。
在那短短的瞬間里,馮二沒由來打了個冷顫,膝蓋如遭重擊一軟,重重砸在地面,手里的短斧飛出。
直沖玄離面門!
風(fēng)掠過,吹動玄離的一縷烏發(fā),視野里除了飛來的短斧,還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穩(wěn)穩(wěn)握住斧柄,迫使它停在玄離面前一寸。
玄離指尖的靈光隱沒,輕蹙長眉,病弱咳嗽兩聲。
“你怎么樣?他打你了?”
少女一身嫩綠衣衫,雙髻上綁著同色飄帶,似春日柳枝輕搖。一雙杏眸靈秀清澈,正映焦急著他。
“沒事,多謝楚姑娘及時相救?!毙x輕嘆,“我不曾出過這院子,不知哪里得罪了這位道友,進門便要砍我?!?
“放狗屁……老子沒有進門就砍你!”馮二覺得自己的膝蓋像被砸裂了,疼得口鼻冒血腥氣,艱難爬起來。
楚悠反手甩出短斧,刃口擦著馮二脖子邊飛過,釘入院子土墻,碎土簌簌震落,他嚇得一哆嗦,又跪了下去。
沾了妖獸血的柴刀對準(zhǔn)馮二鼻尖。
“你在我家撒什么野?”她很不高興,“欺負病人?”
“楚悠!你…你收留來歷不明的野男人,老子是來替村里除害的!”
除害?他倒是該先把自己除了。
楚悠甩出四字真:“關(guān)你屁事?!?
“你!”馮二吃了虧,又丟了面子,惱怒爬起來不敢再動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掃過搖椅上作壁上觀的青年。
“行,有種!你不是要養(yǎng)這小白臉嗎?十天后月底,保護費按兩個人頭算,雙倍靈石,少一塊老子就把你籍契銷了,讓你們滾回山里當(dāng)野人!”
“不過,”他退到院門邊,眼里閃過淫邪的光,“你要是肯低頭,乖乖跟了我……嘿嘿,那這事就算了,老子大人不記小人過?!?
楚悠懶得聽癩蛤蟆亂叫,一腳將人踹出院子,把怨毒的叫罵聲隔絕在大門外。
“好了,吃飯?!彼牧伺氖稚系膲m,笑盈盈朝玄離伸出手。
淡綠飄帶從玄離臉上拂過。
玄離的視線從飄帶落到面前的手上,白皙柔軟、指節(jié)與指腹帶繭。凝視片刻,他揚起唇角,抬手握住借力起身。
腕間的冰冷菩提珠貼上溫軟肌膚,被溫度一點點浸染。
日夜沸騰不息的錐心之痛如遇天敵,漸漸和緩了幾分。
他望著神情輕快的楚悠,唇邊弧度更深。
*
楚悠的院子不大,只有兩間屋子。一間正屋,另一間做灶房。
正屋窗沿上放了只陶瓶,楚悠換下昨天的舊花,將新摘的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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