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酒杯握在手里,
用力磕在桌上,
不再跟他繞彎子,干脆開誠布公地道,
“蘇玄因為流被革職了,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他本來就沒有你那么光明的前途,一直都過得挺難的,
因為有才華,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結(jié)果被你這么一搞,
全完了,
工作沒了,
連鋼琴工作室也受了牽連,
你讓他拿什么生活。不過也是,魏總不用承認這些,
因為你一向手段狠辣,這種小人之舉,不知道做過多少回。魏赴洲,我們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你要這樣對我們?!?
“……”
魏赴洲雖然已經(jīng)喝醉,但卻沒有哪一刻比現(xiàn)在還清醒,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落進他耳朵里。
他抬起頭來,
面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那雙柔情的眼也完全變了顏色,像一顆石子投進去泛起漣漪,頃刻間化為驚濤駭浪。
“你是這樣想我?”他握緊酒杯,表面上看不出,骨節(jié)早已攥得透明發(fā)青。
關(guān)談月挑挑眉,冷眼:“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只有你知道,我不想你想誰?!?
“……”
魏赴洲的臉沉下來,沒了話,胸口像是被重重一擊,酒精在此刻也發(fā)揮作用,把他的胃攪得翻江倒海。身體上的痛和心理上的痛都在刺激他,他幾乎快要坐不住,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脊背卻仍挺直,眉眼染上一抹猩紅。
其實他特別想問一句,為什么她可以心疼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卻唯獨不會心疼他。
她總說她是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害得她這樣受罪,可他又做過什么?以致于她對他這么恨、這么怨,一次次將他傷害,扎穿內(nèi)心不說,還要在未愈合的傷口上反復(fù)捅好幾刀。
他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來,落寞地笑了笑,只感覺自己像個小丑,也不知道在堅持什么:“如果我說,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會信么?”
女孩冷笑一聲:“怎么可能?!?
她站起身,帶了一身冷漠和疏離,最后剜了他一眼,“誰做了誰心里清楚,魏赴洲,做惡太多的人,是要下地獄。”
那天,關(guān)談月沒有回主臥睡,抱了被子隨便找了一間客房,早早把門鎖上。至于魏赴洲在外面怎么樣,與她無關(guān),她灌了他一頓酒,稍稍解了些氣,很快睡了過去。
夜半,她被動靜吵醒,聽聲音好像是有人在爬樓梯,腳步很沉,踉踉蹌蹌的,又有點像沒站穩(wěn)從樓梯跌下去。
關(guān)談月嚇了一跳,心道莫不是家里進了賊——睡意朦朧的她,全然忘了魏赴洲家里的守衛(wèi)有多森嚴,慌慌忙忙地披上衣服,正要開鎖,卻又畏怯起來,隨便找了個瓷器拿在手里,這才敢開門。
屋外一片漆黑,一個黑影佝著肩緩慢向前移動。關(guān)談月看不清,但知道魏赴洲絕不會有這樣的形態(tài),喊出聲:“誰在那!”
開了燈。
男人身形一頓,回頭看她,臉色蒼白得嚇人,一只手捂住胃部,另一手正要去開門,他連外套都沒穿,這樣出去只怕要凍死。
“你干什么?”關(guān)談月被他的狀態(tài)嚇住了。
她不愿意下去,就這么站在高處,魏赴洲一句話不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開門出去。也是他背過來的一剎那,光線照在他的睡衣上,她看見那睡衣全部被汗水浸透,洇出大片暗沉的色調(diào)。
關(guān)談月忽然覺得不對勁。
她快步下樓,把門打開,看見魏赴洲步履凌亂,身形單薄,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在風里。
“你要去哪?”她喊。
魏赴洲回頭,嘴唇顫了顫:“……你回去?!?
聲音已經(jīng)有些發(fā)不出來。
關(guān)談月站定,心想也是,她干嘛要擔心他。他就是被凍死,她還要感謝他放過自己,這都跟她一點關(guān)系沒有。
她想著便要關(guān)門,也是這時,男人的身形在風中晃了晃,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終于支撐不住,栽倒下去,磕在地面上發(fā)出重重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