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赴洲的皮面是緊緊貼在骨上的，那是一副極佳的骨相，眉弓突出，鼻梁挺直。這張臉很吃光線，就比如現(xiàn)在，燈線昏沉的地下車場，遠光透過前車窗射進來，照在他臉上。面對關(guān)談月的這半張臉像被打上了一層陰翳，隱沒在暗處，只留一個鋒利如刀刻般的側(cè)顏。

他的側(cè)臉比正臉好看，如果只看后者，就會感覺他面部脂肪太淺，瘦到近乎脫相。

關(guān)談月望著他的臉，攥緊拳頭，恨意在胸口翻騰，不禁把剛才的想法不斷放大，幾乎認定就是魏赴洲搗的鬼。

她和蘇玄的事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又那么小心眼，如果不是他做的，還能有誰？

魏赴洲偏頭看了她一眼，一雙漆黑的眸子落入她眼里，他把身坐正，未發(fā)一，開車駛出車庫。

金水灣區(qū)域很堵，路上車流不息。正逢過年，不少人出來逛街，騎單車騎電動的基本都堵在路口，魏赴洲著急也沒辦法，只慢悠悠地隨著車流往前蹭，關(guān)談月則把頭瞥向窗外。

也是這時，她突然瞥見一家街頭炸雞店，一下認出來，是自己之前常吃的那家。因為做得特別好，外酥里嫩，所以每次排隊時間都很久。這不，現(xiàn)在隊伍十分壯大，都從店里排到店外了。

關(guān)談月不知為什么，肚子突然叫了聲。

魏赴洲聽見，把手撂在方向盤上，輕敲了下道：“沒吃夠？”

“……”

關(guān)談月有些尷尬地揉了揉肚子，算是默認了——那會兒那么多人在桌上，她也確實沒好意思多吃，這會兒肚子發(fā)出了痛苦的抗議。

“有點?！标P(guān)談月點點頭，眼睛又朝炸雞店望了望。

魏赴洲捕捉到：“想吃那家？”

關(guān)談月沒出聲。

“我去給你買?！辈峦杆男乃?，他沒有一絲猶豫，“等一會兒靠邊停?！?

“……”關(guān)談月微驚，拒絕，“不用。這么多人排隊，要排到什么時候?！?

凍都把人凍死了。

魏赴洲卻道：“你別管了?！?

待車輛終于流動，他把車開到不限停的馬路邊，下車，“老實待著。”

把車鎖上。

冷風吹進來的那一刻，關(guān)談月差點被凍得沒了直覺，把暖風又提高一度。不知道為什么，她聽著魏赴洲的聲音好像有點虛，臉色也有些蒼白。

等他走后，關(guān)談月輕輕拉了拉車把，果然發(fā)現(xiàn)車門被他從外面鎖死了。她嘆了口氣，看他在不遠的隊尾站定，偶爾看兩眼手機。

身形在一眾臃腫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單薄，肩微微往里佝，沒平時那么挺拔。

反正……冷的不是她。

關(guān)談月這樣想，在空調(diào)車里非常自在，一想到一會兒還有炸雞吃，就更高興了，完全不在乎魏赴洲在外面挨凍。

也不知過了過久，魏赴洲回來，帶了一身寒氣進車，把熱騰騰的炸雞遞給她。

關(guān)談月眼睛都冒綠光了，接過來，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過手的時候正好碰到他的手，很涼，像冰塊一樣，能看到他手發(fā)紅，甲床都變得青紫。關(guān)談月只當他是凍的，不理會，戴上手套就在車里吃起來，車內(nèi)頓時香氣四溢。

“好吃么?！蔽焊爸迒?。

關(guān)談月“嗯”了一聲。

他放心下來，開車回家，一路上，也不知在急什么，車開得飛起，關(guān)談月手里的炸雞都拿不穩(wěn)。

等終于到了家，關(guān)談月也吃完了，剩了個空盒子端在手里。魏赴洲把車停好，頭一次沒管她，疾步走進屋，上樓把主臥反鎖。

關(guān)談月震撼地看著他這一系列操作，全然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一時也沒敢上去，在樓下守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沒動靜，才打開電視開始追劇。

殊不知此時，魏赴洲正如虛脫般跌坐在床上，整個人痛苦打顫。他緊捂上腹，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忍了幾個小時，這會兒再也忍不住，從抽屜里拿出胃藥，不過水直接吞下，又咽了兩粒止痛藥。

他是不能吃辣的，一點都吃不得。而今又被寒風一通冷灌，便刺激得胃成了這個樣子。

她們定了川味火鍋，魏赴洲全然不知道，關(guān)談月沒告訴他。她點菜的時候也點了純辣鍋，當時魏赴洲想的是，或許她能稍微顧及一下自己的感受，點個鴛鴦鍋也行?？上]有，她大概早把他胃病的事給忘了。

后來站在大冷天替她排隊買炸雞，那會兒胃已經(jīng)快疼到極限，他硬是撐著在寒風里站了半個多小時。也是想哄這個小姑娘開心，畢竟她一開心，就不會再對自己這副冷臉色，哪怕只維持一秒，對他來說都是莫大的幸事。

魏赴洲在屋里煎熬地挨著，折騰得半條命都快沒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感覺稍稍好了些，聽著樓下傳來電視聲。

他虛虛地換上睡衣，拉開門，從樓上看見女孩在下面看偶像劇。今天又是個古裝的，這姑娘三分鐘熱度，一天換一個不重樣。

發(fā)現(xiàn)他出來，關(guān)談月抬頭，從樓下望他。只見他腳步虛浮，撐著欄桿看過來，有些站不穩(wěn)，面色更是蒼白，嘴唇?jīng)]血色，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他發(fā)型也變了，一頭理得齊整的側(cè)背現(xiàn)在全亂掉，有點像兇巴巴又可憐的野狗。

關(guān)談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冷冷地把眼神挪回來，繼續(xù)看電視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