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這個人,說話就是不太中聽。陳棲樂每一回能夠得到她好好語的機會,只有每月初一他打生活費給她的那天。
陳棲樂搓了搓手,暖和了會兒。外婆坐在躺椅上,膝蓋上蓋著一條針織的薄毯。旁邊的胡桃木小幾案上,擺放著老式收音機。&l-->>t;br>“樂樂,過來讓外婆看看?!蓖馄懦惺帧?
陳棲樂高興地走過去,在外婆跟前的單人小沙發(fā)上坐下。不想給外婆惹麻煩,因此他總是在這個過于擁擠的爆米花一樣的小家里,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外婆握著他的手,把兜里攢的一捧糖果塞到他手里。
猜到陳棲樂的心事,外婆也就直截了當?shù)卣f:“聽說你到徐銘那里去住了。你以后是要跟外婆一起住,還在回榮城,跟徐銘一起???”
陳棲樂沒有講話。他很想跟徐銘一起生活,但照顧外婆又是他的責任。媽媽過世后,他有義務照顧好外婆。外婆在姨媽家生活得并不好,如果有他在,他可以為外婆多分擔一點。
“外婆知道,你住在你姨媽家里,感到委屈。你委屈了,也不會跟我這個老婆子說,我護不住你。”外婆輕輕地拍他的手,“我把你帶過來,是想著,你媽走了,我就代替她照顧你。她總跟我說,你一個人無法獨立生活?!?
陳棲樂低著頭,看著外婆袖口上的一根線頭。發(fā)呆。他時常不擅長應對感情,不擅長應對別人的愛,就像高中時徐銘總是靠近他,他感覺到心慌意亂,并且錯誤地將這種情緒歸結于“討厭”。
“我覺得你媽說錯了。你不僅能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還順便把我這個半截都快入土的人照顧好?!蓖馄耪f,“你要去跟徐銘一起生活,外婆是放心的?!?
“我會經(jīng)?;貋砜赐??!标悧珮纷⒁曋馄藕吞@的臉頰,很認真地說,“媽媽把你托付給我,我就要照顧好你。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搬走,我可能不太會照顧人,我可以花錢請護工,照顧你?!?
外婆擺擺手:“不了。你姨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操持家務已經(jīng)夠累了,一個月就不到三千塊錢的零用錢,還要照顧一家五口人,她能沒有怨氣嗎?我在這兒,多少能幫襯她一些。”
陳棲樂沒有強求。外婆心疼他這個外孫,但更心疼的是她那個被生活磋磨著的小女兒。
下午四點,陳棲樂在家里陪剛學會走路的小侄女玩芭比娃娃。
陳子淮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徐銘出了點事兒,讓我來接你回去。你別多想,不是什么大事兒?!?
陳棲樂不信任陳子淮,幾次追問。
陳子淮說:“不是我不跟你講,而是徐銘不肯讓我講。他是我老板,我得聽他的。他晚上應該能回去,你讓他跟你說?!?
陳子淮開了一輛面包車過來,還是那種看著就不知道是幾手的舊車。他還順帶跑滴滴拉了一個客人,副駕駛座還坐著人。
“她在幸福路那邊兒下車,距離這兒就一公里,”陳子淮自知理虧,他對陳棲樂說,“要不辛苦你坐后面,后排還有地兒?!?
陳棲樂爬上后車座,座椅是壞的。車子里彌漫著魚蝦的腥味,前排的乘客已經(jīng)拿著手機,點到了投訴界面。
但她看了看陳棲樂跟陳子淮兩個大男人,又收回了手機,退出投訴界面。
陳棲樂忽然開口:“投訴吧。就寫他車內(nèi)有異味,中途搭載新乘客并且不報備。”
陳子淮愣了:“陳棲樂你跟我來真的?。∥揖唾嶞c外快,你別砸我飯盆?!?
陳棲樂也拿起手機,非常不高興地給徐銘的qq發(fā)去兩條告狀的消息——
陳棲樂:我不要陳子淮來接我。
陳棲樂:徐銘,今天我不要理你。
他永遠像是程序化地表達自己的喜怒,不在別人規(guī)定的程序反應上,反射弧永遠有自己的邏輯。陳棲樂想說的是,我希望你能來接我,我很想你,希望你能遵守諾,但他表達出來的永遠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高高在上,令人生厭。這就是陳棲樂不討人喜歡的原因所在。
徐銘也沒有回復他的消息,陳棲樂咬著嘴唇,不安地反復看消息,希望能夠用比秒回慢一點點的速度回復徐銘的消息。
可直到車開到徐銘的公寓樓下,陳棲樂都沒有得到徐銘的回復。這棟公寓并不是徐銘之前帶陳棲樂住的租屋,反而很氣派,看上去安保也很好。
陳子淮的車被攔在外面。他拿出徐銘的身份證,遞給保安。保安大概是早就得到過徐銘的囑咐,因此看見身份證后就放行了。陳棲樂跟著陳子淮上樓。房子是一梯一戶的,刷卡才能進。
“徐銘新買的房子,怎么樣?是不是很氣派?”陳子淮與有榮焉。c市的房價雖比不上京北寸土寸金,卻也不便宜。這地段的房子更是上萬才能買一平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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