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草知道許生剛剛是對自己說了些什么,但他聽不清,因為這次許生的聲音罕見地比平常小了很多。
要知道,自從許生知道艾小草耳朵不好后,每回和艾小草說話都會特意提高音量,確保能夠和艾小草正常交流。
而這次,他卻刻意放低了聲音,就像是故意不想讓他聽清似的。
艾小草撇了撇嘴,心里竟突兀地升出了一絲煩悶。
就在他還沒好好思索自己究竟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心理的時候,王宇飛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草,走走走!今天哥請你吃炸串!go
go
go!”
王宇飛一把勾住了艾小草的脖子,一副哥倆兒好的模樣。他的這一舉動讓艾小草一時很不習(xí)慣,身子下意識地僵了僵,脊背也繃得筆直。
這還是艾小草從小到大第一次跟同齡人勾肩搭背,以往因為陳紅麗的流,同齡人都受家里長輩的叮囑,沒人愿意跟他走在一起。
甚至還有傳說他們一家都有傳染病,只要和他們接觸就會被傳染。
每次艾小草出現(xiàn)的地方,周圍人都會退避三舍,甚至還有人會笑嘻嘻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他:“艾小草,你媽男人這么多,她是不是有什么傳染病,故意報復(fù)社會的???”
“我媽說了,你媽一點都不自愛,還沒結(jié)婚就被人搞大了肚子,這種人多半都是得了病的。”
“而且聽說這種病還會傳給肚子里的孩子,艾小草,你是不是也有這個病啊?”
“天啊,我剛離他這么近,不會我也被傳染了吧?我現(xiàn)在就立馬找我媽,讓她帶我去村里的赤腳醫(yī)生那里看看!”
艾小草和陳紅麗究竟有沒有得什么傳染病,他們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
陳紅麗每年都會按時上縣城里的醫(yī)院體檢,除了身體稍微虛了點以外,一切正常。
至于艾小草,陳紅麗就花錢帶他上醫(yī)院體檢過一回,查出來除了營養(yǎng)不良和輕微貧血外,其余倒是沒什么。
陳紅麗看著那繳費時遞出去的紅花花的鈔票,心里疼得直滴血,沒忍住抬手打了一下艾小草的腦袋,并且發(fā)誓以后只要艾小草沒出什么大事,再也不帶他來這跟吞金獸似的糟心醫(yī)院了。
不過她自己倒是每年都會記得上醫(yī)院按時體檢。
“小草,小草!”
王宇飛洪亮的聲音讓艾小草回了神,他眨了眨剛才因為盯著一個地方放空許久,導(dǎo)致有點酸澀的眼睛。
等到那泛酸的感覺緩解了后,他才看向正拿著一串炸里脊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的王宇飛。
“怎么了?”
王宇飛雖然嘴里塞著食物,但這也絲毫阻攔不住他那大嗓門兒。
“我說許生管你管得也太寬了點。之前在教室里的時候,我還聽見他叫你早點回家,真的是比我老媽管得還嚴!”
王宇飛將手里的簽子往桌上一丟,轉(zhuǎn)頭向老板喊道:“老板,再給我來兩個炸雞腿!”
他剛喊完,才想起還有艾小草來著,于是又扭頭問他:“小草,你吃不吃炸雞腿?”
艾小草滿腦子都是王宇飛嘴里,他哥喊他早點回家這事,蹭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拿手背胡亂擦了下嘴,提起桌子底下的書包,火急火燎道:“飛哥,我想起來今天還有事,我先走了?!?
“謝謝你今天請我吃炸串,回頭我請你吃飯哈!”
艾小草背上雙肩包,在王宇飛的目瞪口呆中直接飛奔了出去。
“小草,炸雞腿真不吃嗎?這可是這里的招牌誒!”
王宇飛小跑出店,雙手放在臉龐呈喇叭狀,朝著艾小草的方向大聲吼道。
“不了!我要留著肚子回家吃我哥做的飯!”
艾小草同樣大聲地回應(yīng)道,腳步一刻不停,他的雙眼發(fā)亮地注視著前方回家的道路,眼底躍動著喜悅的光芒。
道路兩旁的桂花正處于花期的末尾,指不定明天再見便已全部凋零,只余下光禿禿的樹枝。
但艾小草此刻卻沒心思去欣賞什么勞什子的桂花,他只知道他哥喊他早點回家。
這種被人惦記著的感覺讓他在感到新奇的同時,心底激起了一陣漣漪。
陳紅麗從來不會管他幾點回家,也從不會對他說一聲“早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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