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咱們回去?！鳖櫻蕾酥鴮O衛(wèi)紅，兩人慢慢往醫(yī)院門口走去。

望著兩人的背影，顧硯白低垂著頭，無端有些落寞。

原來有媽媽是這樣的感覺。

要是他也有媽媽的話……

他的媽媽也會如孫衛(wèi)紅待顧雪霏那般，如此待他嗎？

顧硯白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直到顧鶴年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輕聲喚道，“硯白，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沒什么。爸，你怎么還沒走？”

“我怎么能走呢?！鳖欪Q年慈愛地摸了摸顧硯白的腦袋，“你的針還沒打，鹽水也還沒掛，我得陪著你才行啊?！?

“您……您要陪我？”顧硯白聽聞內(nèi)心只感到五味雜陳。

“當(dāng)然了。霏霏只是普通感冒，回去吃點藥就行了。但是硯白，你手臂還有身上的傷口，那可不是小事啊，不能就這么隨隨便便地處理了。必須得好好包扎、換藥，知道嗎？”

“是，硯白知道了?！?

若是換作旁人，定會為顧鶴年此刻眼中毫不作偽的疼惜而動容。

顧硯白微微垂首，感受著頭上傳來長輩特有的、帶有薄繭的溫?zé)嵊|感……

那關(guān)切太過周全，笑容太過妥帖，仿佛連每道皺紋的弧度都經(jīng)過仔細(xì)的丈量，恰如其分。

他幾乎要沉溺在這份遲來的溫情里，如果不曾見過孤兒院大火時那道匆忙離去的冷漠背影的話。

他心底冷笑，這老狐貍的慈眉善目底下，藏著的怕是閻王的催命符。

“不用了，已經(jīng)這么晚了，爸，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好吧。等掛完水后打電話給司機(jī)，我安排他來接你。”

“好，放心。爸，再見?！?

“再見乖兒子?！?

見顧鶴年的身影逐漸遠(yuǎn)去，顧硯白轉(zhuǎn)過身，往電梯口走去。

這家醫(yī)院，他比任何人都熟。

又或者可以說，全濱海市的醫(yī)院，他就沒有一家不熟的。

他熟輕熟路地再次返回急診室，禮貌地輕扣三下門。

房門打開，孫醫(yī)生，又或者說是張醫(yī)生推了推眼鏡，迅速看了眼他的身體后方。

“就你一個人，沒尾巴吧？”

“我辦事，你還能不放心？”

顧硯白反手關(guān)上房門，并將房門反鎖。

“剛才真是嚇?biāo)牢伊耍阒徽f你要來，沒說你家四口來了個遍啊?！?

張文彬摘下眼鏡，抹了把滿是汗水的臉。

“我也沒想到，五哥你演技那么好，就連醫(yī)學(xué)知識都有所涉獵，裝得像模像樣的?！?

顧硯白在椅子上坐下，雙腿交疊。

“你手臂上的傷是怎么回事，真像你說的那樣？嚴(yán)不嚴(yán)重，要不你掛個正經(jīng)號仔細(xì)看看吧?！?

張文彬看了眼顧硯白的手臂，面露擔(dān)憂之色。

顧硯白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受傷了，沒事，我知道該怎么處理。剛才，顧鶴年偷偷問了你什么事？”

提起顧鶴年，張文彬的神情瞬間變得嚴(yán)肅起來。

“他問我，你身上的舊傷是因為什么造成的。還問我，你之所以對醫(yī)院的構(gòu)造那么熟悉，是不是常常一個人來醫(yī)院看診?！?

“果然?！鳖櫝幇啄﹃掳?，狡黠的笑了笑，“也不枉費(fèi)我布了那么大的一個局，現(xiàn)在，好戲終于要開場了?！?

“喂，你真要這么做啊。那可是你姐，這樣做未免有些太過殘忍……”

“殘忍？”顧硯白打斷了張文彬的話，“那她反過來對我做的那些，就不叫殘忍了？今天要不是我水性好，差點就真的淹死在濱海海水里。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我第二次的機(jī)會！”

顧硯白閉了閉眼，胸膛劇烈起伏。

“九哥，九哥還在霧江等我回去。我不能，讓他失望?！?

聽顧硯白提起任九，張文彬張了張嘴，不再試圖阻止。

“我知道了。接下去的計劃，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幫我找到十哥。他是我計劃的一環(huán)，他不可或缺?！?

顧硯白打開手機(jī)，從相冊找出一張照片遞給張文彬，“十哥現(xiàn)在叫陳既明。長這個樣子。告訴他，我現(xiàn)在需要一名咖啡師。如果他愿意贖罪，就來濱海找我。我在濱海等他?！?

“好，我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你要回去了嗎？”

“嗯，是啊?！?

顧硯白透過玻璃窗，看向窗外。>br>今晚的月亮特別圓，特別亮，柔和的清輝透過玻璃窗，靜靜灑滿了整個房間。

顧硯白望著天邊那輪格外圓滿的銀盤，突然想起地理課本上說，無論相隔多遠(yuǎn)，人們看到的都是同一個月亮。

那么，此時此刻，在數(shù)千公里外的霧江市，九哥是不是也正抬頭看著這片相同的月光？

他望著望著便出了神，下意識地伸出手，讓那捧清冷碎月落在掌心，仿佛通過這樣，就能觸摸到遠(yuǎn)方那人同樣清冷的目光。

顧硯白指尖微微收攏，卻只握住了一捧空氣，但心底某個角落卻莫名軟了一下。

九哥，等我回來。

與你一同，在江邊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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