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平白無故少了一段記憶嗎?
“不是大哥,我怎么記得是你要強買強賣,還碰瓷我?”陶柚現(xiàn)在能出聲了,人生信念就是不吃啞巴虧。
“我做什么壞事了,讓你這么記恨?”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還真不清楚,”陶柚被整笑了:“你給我說道說道呢?咱們買賣不成仁義還在嘛——”
“買賣?仁義?!放你媽的狗屁!”
男人一下火了,眼睛里仿佛有火星子要把陶柚盯穿。
“我承認,當時我賬面上是有點困難,想著低價把你那房子買過來吃一筆拆遷款,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男人一步一步朝陶柚逼近:“校門口的事兒,我也沒真?zhèn)惆??你至于那么搞我嗎?啊!?
“看我變成這樣你開心了?還高材生……我呸!”
男人狠狠啐一口,抄起換下的空水桶放進車里,推車用力撞過陶柚的肩,往下一個科室走去。
陶柚被撞得歪倒,扶住導診臺站穩(wěn),腦中一時信息過載。
他下意識隨著男人的身影回頭,不遠處
,裴于逍從病房里出來。
他拿著水杯,一手貼在杯壁試溫度。
推車的男人和他擦身而過,衣擺被帶起的瞬間,裴于逍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再轉(zhuǎn)身,對上的是陶柚微蹙的雙眸。
·
護士長遣散了圍觀群眾,陶柚和裴于逍一起慢慢往病房的方向踱去。
他捧著裴于逍給他帶的水,不冷不燙,溫度非常合適。
他低頭抿了一口,人卻有些心不在焉,總是偷瞄裴于逍。
“想說什么?”
裴于逍沒有看他,卻仿佛將他一切神態(tài)盡收眼底。
陶柚便也開門見山,“你做的?”
裴于逍沒應,雙手插在褲兜里,配合陶柚的步伐慢慢走著,好幾秒后才開口:
“你覺得我錯了?”
“沒有!”陶柚連忙擺手,瞧著裴于逍的臉色,試探地:“我就是覺得……不是很有這個必要?!?
裴于逍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凝視陶柚,眉心緊鎖。
陶柚被看得心里忽上忽下:“什、什么表情……你是想說圣母嗎?”
裴于逍移開視線:“我沒有。”
“你就有?!?
裴于逍喉結(jié)滾了滾,輕聲地:“你可憐他?!?
“我真不是!”陶柚當即否認。
他拉住裴于逍的手,“哎呀,該怎么說呢,裴于逍,我就是覺得我現(xiàn)在挺好的?!?
“……突然瞎說些什么。”
“真的,”陶柚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裴于逍:“我很幸福,除了吃不到芒果豬蛋糕,玩不了雪,唱不了k……”
眼見著裴于逍又要無語閉眼,陶柚連忙正色:
“我就是想說,不是有那什么幸福者退讓的說法嗎,反正以后也不會再見,咱沒必要——”
“幸福?退讓?”
裴于逍忽然神色一凜。
他像是被人忽然挑起某根敏感的神經(jīng),黑眼珠里滿是尖銳的嘲弄。
他就這么緊緊盯著陶柚,仿佛穿過陶柚的靈魂看見了另一面的世界,燃著熊熊大火的世界。
上輩子全家葬身火海的場景在歷歷在目,黑夜中高揚的烈焰燒在裴于逍眼底。
他透過現(xiàn)在的陶柚,看見了上一世的陶柚。
上輩子他也很幸福。
他母親也堅信著要對陶柚退讓,總覺得人性本善,他們家沒有對不起陶柚,所以相信著人非草木。
但現(xiàn)實卻是,他們的善良退讓,造成了更加徹底的毀滅。
“陶柚,你知道嗎,”裴于逍低低注視著他:
“如果一個人的底色本來就是黑的,那你自以為的幸福和退讓,只會讓他加倍感到自己在被愚弄。”
裴于逍眼瞳太黑了,黑得透不進任何光,又像是折射著某種深層的悲哀。
陶柚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么,以至于讓他露出這樣難過的神情,一瞬間有些無措。
大約也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裴于逍微微偏頭呼了口氣。
他其實應該明白的,自己不能將兩世的陶柚劃等號,他們之間就像云朵和塵埃,寶石和砂礫,是全然不可比擬的存在。
可當遙遠的火焰燒起來,仍然在那短暫的瞬間,勾起了他心里積年的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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