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弓著腰,看起來像是胃疼得厲害,喘著粗氣用氣聲說:“是我自己不太舒服。”
司機大概聽懂了幾個音節(jié),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小心翼翼遞過去一瓶水。
裴于逍看也不看接了過來,擰開瓶蓋遞到陶柚嘴邊,“你少-->>說話吧,來,先喝點水。”
陶柚勉強止住了吐,手有點發(fā)抖,怕把水弄灑再搞得一團糟,直接就著裴于逍的手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再吐出來。
司機連忙遞紙,裴于逍接過來,對折幾下,把陶柚嘴角的水漬擦掉。
陶柚終于緩緩直起了身,一手還掐著腰,沒什么力氣地往裴于逍身上靠。
裴于逍現(xiàn)在也不敢說什么了。
不敢吐槽陶柚黏糊,更不敢像往常那樣把陶柚拎起來讓他自己站好。
他只能任由陶柚把自己當支架,還小心伸手在他身前擋了擋,免得一個不留神陶柚就往地面上栽。
栽倒是無所謂,就怕磕到哪兒碰到哪兒,再弄出點血,那小趴菜才是要徹底暈菜了。
裴于逍托著陶柚,把他礦泉水往他嘴邊送:“還吐不吐?再喝一口?”
陶柚垂眸瞅了瞅,雙唇微微抿起。
他兩只手臂都環(huán)在胸腹前,暗暗使勁壓著,蔫嗒嗒地搖頭:“不想喝冷的……”
裴于逍一怔。
他看看手里的礦泉水瓶,又看看陶柚,陶柚斜斜得倚在他身上,額頭抵的他的肩膀,面頰和嘴唇都毫無血色。
他身上也很冷,脊背覆著薄薄的細汗,體溫全然不像盛暑天里該有的。
可能……的確不適合再喝冷的。
裴于逍指尖有些發(fā)麻。
他頭一次覺得,陶柚似乎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脆弱很多,至少以后不能用對待自己的方式再來對待他了。
比如自己一年四季最鐘愛的冰水,放到陶柚身上就是不行。
司機看不懂陶柚說的什么,只看到裴于逍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瞬間,司機恍惚從他臉上看出某種與他本人氣質(zhì)完全不符合的、反思的意味,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我……”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
“有熱水嗎?”裴于逍直接把礦泉水拿開了,合上瓶蓋。
司機反應了一秒,立馬點頭:“有有有,您稍等,我馬上去拿!”
他一溜煙跑了回去,很快捧著一只紙杯回來,裴于逍試了下,水溫正好,遞給了陶柚。
陶柚先輕輕抿了抿了,然后從裴于逍手里接過來,慢慢地、一點一點喝仰頭喝干凈。
他們沒急著繼續(xù)出發(fā),陶柚身上沒力氣,在路邊蹲著緩了一會兒。
裴于逍陪他一起蹲下來。
炎熱的上午,綠樹蔭下,空中有喧鬧的蟬鳴,微風很熱,拂過臉頰時留下燥熱的氣息。
裴于逍一不發(fā)注視著陶柚平靜的側(cè)臉。
陶柚抱著小腿,側(cè)臉枕在膝蓋上,揉亂的碎發(fā)下隱隱露出文秀的眉眼,眼尾有些濕潤,睫毛長而密,在微風中輕輕顫抖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陶柚就這么一動不動地蹲著。
一開始裴于逍還能耐心地陪著他,漸漸地心里也泛起些許焦躁,覺得就這么蹲在外面不行。
天氣熱不說,以陶柚的體質(zhì),蹲久了站起來能直接暈。
“陶柚?”他輕輕碰了下陶柚的肩。
陶柚眼睫動了動,幾秒后掀起眼皮,露出疲憊的雙眼,眼下是長期睡眠不足形成的淡淡的青色。
“不然先回車里?”裴于逍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放輕了聲音:“蹲久了下肢血液不循環(huán),起來更難受?!?
陶柚看了裴于逍一會兒了,輕輕點了點頭。
他應該是真的不太舒服,所以沒有像往常那樣露出笑吟吟的表情,甚至沒有打趣裴于逍突然明顯變得溫柔的態(tài)度。
他只是很乖地伸出手,然后被裴于逍輕輕拉了起來。
商務車再次平穩(wěn)運行,朝著首都大學駛?cè)ァ?
陶柚雙手橫在上腹,額角貼著微涼的玻璃窗,輕闔著雙眼沒有動靜,乍一看仿佛睡著了。
但裴于逍知道他一定還醒著,因為車身每一次極其輕微的晃動,都會讓他微微擰起秀氣的眉心。
“你今天怎么暈車了?”
為了幫他轉(zhuǎn)移注意力,裴于逍開始沒話找話。
陶柚睜開眼,大約是察覺到了裴于逍的用意,神色變得有些溫柔。
“不是暈車,”他指了指自己的額角:“我頭疼?!?
這話說得可憐巴巴的,配上他那雙原本就很容易顯得委屈的眼睛,定力差一點的人只看一眼心都能化成一灘水。
裴于逍看了好幾眼。
然后不著痕跡地錯開目光,喉結(jié)輕微滾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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