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清清寡寡,仿佛這世界紛紛擾擾,皆妨礙不到他孤高的與世獨立,落在旁人眼睛里,他就是個袖手旁觀,座山觀鄭趙兩家餓狼互咬。
但落在楚燼眼底,卻是……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片刻后,內(nèi)侍捧了一疊文書,近幾月運往北境的糧草數(shù)目、畫押、出城記錄,一一列明,并無疏漏。
楚燼目光只在底報上掃了掃,心知一切都是鄭懷遠和趙家聯(lián)手,欲置趙玦于死地,必定還留有后手。
他冷眼轉(zhuǎn)向鄭懷遠,道:“既然糧草已發(fā),為何邊境卻無糧草果腹?”
鄭懷遠忙躬身出列,“懷仁北境領(lǐng)兵多年,絕不會顛倒黑白,平白冤枉了趙大人,其中定是有其他隱情?!?
他忽做恍然狀,-->>一拍腦袋想起來,“若北境收到糧草,總會有回執(zhí)遞還回京城,趙大人可有回執(zhí)為憑啊?”
自春獵回來,趙玦便沒安生過,家里時不時就搞出點事來,攪和的他焦頭爛額,更是幾乎日日都無法安眠。
近來,折騰的一病不起。
朝中事,就難免有些疏漏。
趙玦回頭看向方才去翻底報的官員,那官員已經(jīng)被這場合嚇的一身冷汗,艱難地對著趙玦搖了搖頭。
趙玦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有回執(zhí)的,只好俯首認錯:“是,臣的疏忽。”
“疏忽?”楚燼嗤笑一聲,“趙大人一句疏忽,便能抵得過數(shù)萬將士饑腸轆轆?一邊說發(fā)了糧草,一邊卻稱沒收到,難道朕的糧草長腳跑了不成?”
趙玦以額觸地,“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楚燼嘴角劃過一個弧度,心道:窩囊廢!
連他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皇帝,都知道此事是鄭趙兩家聯(lián)手發(fā)難他這個家主,偏趙玦這個人就是個軟柿子,任人怎么揉捏都成。
就這般窩囊,蘇云汀是怎么看上他的?
“既如此,”楚燼冷聲道:“趙大人官降三級,罰俸半年?!?
“臣,領(lǐng)罰?!壁w玦又磕了一個頭。
這罰的不輕,官降三級,連趙珩那個家伙都壓了他一頭。
可惜,這并不能達到趙家滿意,就算趙玦無官無職,畢竟還是趙家的家主,趙家上下的所有資源都聽他調(diào)配,這遠比官職權(quán)利大多了。
“臣,有本起奏?!笨戳税胩鞜狒[的趙珩突然出列。
“奏來。”
楚燼倒是要看看,鄭趙兩家到底準備了多少,才能一次發(fā)難,確保趙玦被拉下家主之位。
“臣近日捉了殺臣大伯的流匪,卻從匪徒得知,趙玦聯(lián)合流匪殺我大伯……”
楚燼打斷道:“此事,朕已知曉,已由蘇相親自查處,可還有其他事?”
“臣有,”趙珩道:“臣拷問得知,趙玦不僅聯(lián)合流匪殺我大伯,還聯(lián)合土匪搶糧草,臣有匪徒認罪書?!?
說著,從袖子中抽出早已準備好的認罪書,由內(nèi)侍呈上。
一直靜官這場鬧劇的蘇云汀,此刻終于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如玉盤落珠:“匪徒?可是本相帶走的那二人?”
趙珩心下猛地一沉,冷汗瞬間自額角滲出,慌忙鞠躬:“不、不是,那名匪徒……企圖在押解途中逃跑,混亂中……已、已當場格殺?!?
“哦?”蘇云汀嘴角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好一個,死無對證?!?
這聲音清清淡淡的,卻聽得趙珩一瞬間就萎了,官袍下的腿止不住地發(fā)抖,又被楚燼伶俐的聲音拉了回來,“趙珩,你可真能干?!?
趙珩頓時冷汗順著額角就往下流,噗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聲音發(fā)顫:“陛、下,臣……惶恐?!?
楚燼連半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而是目光不轉(zhuǎn)地盯著蘇云汀,語氣莫測,“朕是夸你呢,你惶恐什么?”
“臣、臣受寵若驚。”
蘇云汀淡淡一句話畢,又回到了坐山觀虎斗的淡然模樣,讓人一時摸不清蘇云汀的態(tài)度。
但楚燼知道,蘇云汀想保趙玦。
他看著內(nèi)侍呈上來趙玦的“勾結(jié)匪徒”的罪證,雖然上面錯漏百出,楚燼也不查證,淡淡抬眸問:“趙玦,此一罪,你可認?”
趙玦雖然是軟柿子,可也知道有些罪認不得,一個頭叩在地上,“臣不認,勾結(jié)匪徒強搶軍糧乃是重罪,僅憑一張來路不明的畫押,未免太草率了吧?”
楚燼碩大的手掌在畫押紙上輕輕敲了敲,“趙大人所有理,此證據(jù)還有待查實,方大人——”
被點名的方弘德立馬踏出一步,“臣在。”
楚燼將“罪證”往前遞了遞,就有內(nèi)侍官接了去,捧到方弘德面前,楚燼道:“此事,就由你刑部去查吧。”
方弘德側(cè)目偷偷看了一眼蘇云汀,領(lǐng)命退下。
案子到了刑部,就算進了蘇云汀衣袋里,是生是死,皆是蘇云汀說了算了。
趙家見兩計不成,終于還是坐不住了。
“陛下,趙老尚書求見?!眱?nèi)侍官附耳對楚燼道。
“宣。”
趙三爺須發(fā)皆白,由內(nèi)侍扶著顫顫巍巍進殿,乍一入內(nèi),便推開內(nèi)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未語先老淚縱橫:“陛下!老臣……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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