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汀袖子下的手狠攥在一起,他力氣不大,卻捏到指節(jié)泛白。
郎才女貌?
郎才為什么要配女貌?
難道,就不能配他這個惡毒的丞相嗎?
還,天作之合?天公不作美的事兒還少嗎?他不照樣將天給翻了個個嗎?好一個傀儡皇帝,竟然公然敢給他上眼藥?
既如此,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蘇云汀緩緩松開-->>拳頭,突然起身對下面立著的禮部官員吩咐道:“此次春獵,既然是為了陛下選妃而辦,那便勞煩幾位官員,將陛下這次春獵都接觸過哪些貴女都記錄在冊,以便日后擇選?!?
蘇云汀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夠讓在場的絕大多數(shù)人聽得清楚了。
“下官……下官遵命?!倍Y部官員不敢怠慢,連忙取了花名冊來。
此一出,滿場的貴女先是一靜。
旋即便炸開了鍋,這便是定了規(guī)矩,若是哪家貴女沒出現(xiàn)在禮部的花名冊上,便是在妃嬪的擇選中失了先機(jī),甚至是沒了希望。
這如何使的?
方才還只是艷羨的目光,立刻盡數(shù)化為了行動。
只一瞬,楚燼便被鶯鶯燕燕包圍了。
“陛下,”一個矯揉造作的聲音率先響起,“沅芷妹妹發(fā)間的櫻花可真好看,您看臣女的鬢邊,還空空如也呢……”
鄭沅芷不甘心,眉目間瞬間浮起幾分矜傲,她距離楚燼最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語帶嬌嗔:“表哥說,你說是臣女好看,還是……”她臉頰緋紅,“臣女頭上的櫻花更好看?”
其它人也不甘示弱,“陛下,您瞧那邊的落花可真漂亮,不如同臣女一起去欣賞?”
“陛下……”
“陛下!”
鶯聲燕語,此起彼伏,楚燼在淹沒前,抬頭朝著蘇云汀的方向掃了一眼。
四目相對,楚燼氣得牙癢癢,蘇云汀則是淺笑著,宛如霽月清風(fēng),飄飄入仙。
方才還氣定神閑的鄭太后,氣得指甲扣入椅子扶手。
原本是鄭沅芷一人獨(dú)領(lǐng)風(fēng)騷的場面,被蘇云汀輕飄飄一句話,就變成了菜市場的爭搶。
蘇相,果然好手段!
奈何,蘇云汀全當(dāng)看不見,悠悠坐回座位上,側(cè)著顏對鄭太后微微一笑:“皇帝嘛,后宮合該熱鬧一點(diǎn)才好?!?
鄭太后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憤恨,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蘇相,當(dāng)真是用心良苦?。 ?
“臣、分內(nèi)之事?!碧K云汀笑得淡然。
但內(nèi)心深處,早已翻涌成驚濤駭浪。
有那么一瞬間,蘇云汀腦子里甚至不是吃醋,而是……
或許,他可以終身不娶妻,可楚燼怎么辦?
他是一國的皇帝,立后、生子,將是以后繞不開的辯題,難道真的有一天,要眼睜睜看著楚燼大婚,生子?然后漸行漸遠(yuǎn)?
蘇云汀不敢再往下想了,心臟已然痛得不敢呼吸。
“好了。”
鄭太后的聲音自高臺上落下來,聲音透過稀疏的櫻花林,壓過了全場的竊竊私語:“既然是春獵,如何能沒有彩頭呢?”
她招招手,便有一名內(nèi)侍應(yīng)聲上前,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盒子,盒子緩緩在眾人面前敞開。
“哀家,準(zhǔn)備了上好的彩頭。”
待看清盒子里的“彩頭”后,楚燼和蘇云汀臉上雙雙變了顏色,那套冠頭并非凡品,而是出嫁時的女子的鳳冠,上赤金點(diǎn)翠,珠玉瑩潤。
其它人或許不認(rèn)識,但蘇云汀再認(rèn)識不過了。
那是林妃冊封時所帶的冠頭。
宮中有素有規(guī)矩,皇帝賞賜之物,人死后當(dāng)由內(nèi)務(wù)府收回庫房,而今后宮之中無皇后,自然由鄭太后做主,她在庫房里拿出什么都不足為奇。
但,偏偏是這套。
以前,林妃還不是妃時,他和楚燼時常挨欺負(fù),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有四五年,倒也不覺得有什么,相互扶持著,日子也就過了。
后來……
蘇云汀的父親,因不當(dāng)論被先皇處以極刑。
再回學(xué)堂時,蘇云汀便不再站在楚燼一邊,而是他的對立面。
這樣的日子,楚燼熬了整整一百零八個日夜。
直到三個半月后,也是如今天一般的春獵。
先皇突發(fā)奇想考究皇子們的治國理念,其它皇子皆是論調(diào)平平,直到楚燼說出自己心中的那套皇權(quán)至上理論,贏得了滿堂彩。
冰冷、殘忍、弒殺,和先皇如出一轍。
將蘇夫子曾經(jīng)教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正是因?yàn)槌a冰冷的理論,林妃才母憑子貴,得皇帝賞了這么一套冠頭,冊封為妃。
蘇云汀抬眸看向高臺上的鄭太后,鄭太后也正巧垂眸看他,二人目光短暫相接,蘇云汀就明白了鄭太后的用意,她是在提醒他。
他和楚燼,永遠(yuǎn)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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