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儂擠在人群中,目光死死盯住那幅畫像,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得立刻沖上去將那告示撕個粉碎,再砍了那作畫之人的手。
就在這時,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是郭韌。
郭韌極輕微地搖了搖頭,低聲道:“記住我們是來做什么的?!?
一行人分散開來,擠進人群當中。城門的守衛(wèi)手中拿著一張畫像,原先他們以為,畫像中的人就是貼在城根下的段令聞。
但仔細一下,才發(fā)覺,他們是在對著畫像認人。
“他們在查什么人?”阿儂眉頭緊蹙。
郭韌搖頭,又在他耳旁叮囑道:“若畫像那人是我們認識的,千萬不要聲張?!?
很快就輪到他們入城,因為是逃難來的流民,說是來投靠上郡城的親戚,又塞了幾點碎銀給守衛(wèi),那守衛(wèi)會心一笑,擺了擺手,便讓他們進去。
手持畫像的守衛(wèi)只看了他們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郭韌為了看清他們要查的人到底是誰,他放慢了腳步,而后在旁人快速經過時,不著痕跡地伸出腳,旁人一時不察,差點朝前重重摔倒。
趁此時機,郭韌假裝扶起他,隨即朝旁邊踉蹌走了幾步,目光恰好落在守衛(wèi)手上張開的畫像上。
只一眼,郭韌瞳孔微縮,他快速移開了目光。
差點摔倒的人罵罵咧咧了一句,便徑直進了城。
阿儂見狀,連忙上前,也想看向畫像之人是誰,但他們方才的動靜已經驚擾了守衛(wèi),成為守衛(wèi)催促著他們離去,別妨礙事。
待走遠了些,阿儂才壓低聲音問:“畫像上的,是什么人?”
郭韌眉頭緊蹙,“是……景將軍?!?
這就意味著,上郡城中定然加強了防守,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幾人不敢在街上多做停留,低著頭,隨著人流快步前行。轉過幾個街角,見不遠處有一家看起來還算熱鬧的茶樓,便走了進去,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既能稍作歇息,也能探聽些消息。
茶樓內人聲嘈雜,一個穿著半舊長衫的說書先生走上臺,醒木一拍,便唾沫橫飛地講起了前朝妖狐幻化人形、蠱惑君王、禍亂朝綱的故事。
他雖未直接點名,但句句含沙射影,引得臺下眾人陣陣驚呼,神色帶著些微驚恐害怕。
就在這時,茶樓角落里突然傳來一陣大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頭發(fā)灰白的老者在撫須大笑,他身前桌上只放著一杯清水,看樣子像個落魄的術士。
說書先生被打斷,面露不悅:“老先生,何故發(fā)笑?莫非覺得在下所不實?”
那老術士止住笑,搖頭道:“沒什么,你繼續(xù)說,繼續(xù)說?!?
“這位老先生,有什么話不妨直說。”說書先生冷哼道。
老術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嘆道:“老夫只是想起了二十幾年的一句讖語……”
“什么讖語?”
“老先生,快說說!”
老術士不緊不慢地開口:“不知有人可還記得,先帝尚在時,從蓬萊仙島請來了一位云游術士,那術士死前留下了一句讖語……”
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眾人胃口。
茶樓里安靜了一瞬,紛紛仰頭踮腳,就為了聽后面的話。
老術士繼續(xù)道:“紫微晦暗,亂世將至;異相者現(xiàn),定山河乾坤!”
“異相者?”有人驚呼,“難道說的就是……”
“此乃天明所示?!崩闲g士說罷,便要起身離開。
“胡說八道!”
說書先生臉色驟變,他收了官府的銀子,就要散步異相禍世之說,現(xiàn)在這老術士一攪合,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么個說法!”一個年紀較大的茶客拍著大腿,“那術士可真是個有本事的,聽說他被處死那日,晴空萬里傳來雷鳴之聲!”
年紀稍輕的,或沒聽過這件事的人,都對此好奇了起來,有人攔住了那術士,請他再說詳盡一些。
那老術士只道:“天機不可泄露。”
就這么一耽擱的時間,茶樓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讓開!官府拿人!”
幾名如狼似虎的衙役沖了上來,直奔那老術士而去,二話不說,一把扭住他的胳膊。
“就是你在妖惑眾?帶走!”為首的衙役厲聲喝道。
老術士毫不畏懼,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你們堵得住悠悠眾口-->>,堵得住煌煌天道嗎?”
茶樓內一片死寂,方才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阿儂想要救下這人,但眼下顯然時機不對。
地牢內。
段令聞靠坐在角落,閉目養(yǎng)神。
牢門鐵鏈嘩啦作響,伴隨著衙役粗暴的推搡和呵斥:“老東西,進去老實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