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收回了手,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開口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段令聞看向他,順著他的目光,才知道他問的是自己脖子上的傷。
經(jīng)過這么些時日,他脖子上的傷口早已經(jīng)結(jié)了疤,只是段令聞卻覺得那疤痕太丑陋,便一直用紗布纏著。
段令聞的指尖撫過頸間紗布,輕聲回道:“守城時不小心受了傷……已經(jīng)無礙了?!?
“讓我看看?!本爸q整個人欺身靠近,身影將段令聞攏罩其中。
段令聞下意識避開了他的靠近,他想要起身退離,卻被景謖攥住了手,隨即整個人被擁入一個懷抱當(dāng)中。
“你放開我?!倍瘟盥勍屏送扑幌朐傧萑脒@段情感當(dāng)中。
“我不放?!?
“你當(dāng)你是誰?”段令聞的聲音微啞,他更恨自己,為什么不一劍捅死景謖報仇雪恨。
“我是你的夫君,我們拜過天地,在那片雪地里,你也曾答應(yīng)過我,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景謖將他抱得更緊,盡可能地避開他脖頸處的傷,“你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shù)。”
在景謖賜他毒酒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再無瓜葛了,憑什么他還能當(dāng)無事發(fā)生。
“憑什么……”
段令聞又陷入了前世的夢魘當(dāng)中,景謖不要他,也不要他的孩子。
“是你說過……我們拜過的堂不作數(shù)的?!倍瘟盥勛猿鞍阈α诵?,原來過去了這么久,他對景謖的話還記得那么清楚。
他以為,他早就忘記了。
聞,景謖僵在了原地。他曾經(jīng)是說過這一句話,他甚至是希望,段令聞能另尋良人,不要跟在他身邊了。
但事實上,他根本做不到。前世他一直以為,是他喝了酒,蒙蔽了理智,才會讓自己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可他早就對段令聞動心了,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認。
“你原諒我那時的話,好不好?”景謖無法否認,自己前世對段令聞的傷害,“我們這一次喝了合巹酒,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要再離開我了,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段令聞思緒驟然一滯,渾身像是僵住了。
景謖緩緩松開了他,深深地望著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別再離開我。”
“你騙我……”段令聞紅了眼眶。
景謖無數(shù)次問過他,想要什么?
他說想要上戰(zhàn)場殺敵,景謖拒絕了他一次又一次。他說想要回段家村,景謖還是拒絕了他……
“這一次我不會再騙你了?!本爸q道。
段令聞捏緊了手心,“我要你當(dāng)著眾將士的面,將兵權(quán)交給我。”
“好?!本爸q點頭答應(yīng)。
段令聞頓了頓,又道:“……我不會把兵符還給你?!?
“好?!本爸q依舊沒有遲疑。
段令聞繼續(xù)道:“我要重建娘子軍與雙兒營,這次,他們只在我麾下?!?
這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顯了,他要拉一支景家軍以外的軍隊。
景謖也知他的意思,還是點頭答應(yīng)下來了。
段令聞抿了抿唇,微微垂首,沒再說話。
景謖問道:“還有嗎?”
沉默良久,段令聞才緩緩抬起頭,眼眶泛紅,眼底隱隱浮起紅血絲來,他沙啞著聲音,緩緩開口:“我恨你……”
景謖的眸光一顫,呼吸仿佛停滯了剎那。心尖猶如被利刃刺穿,他知道段令聞恨他,他也理應(yīng)承受……
最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嗯?!?
隨后,是漫長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
恍若一瞬,又恍若過了許久,景謖才緩緩動了。他伸出手,動作極緩,指尖虛虛地觸碰到段令聞微涼的指尖,見他沒有立時躲閃,才小心翼翼地輕輕攏住他的手掌。
他的力道很輕,輕到段令聞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輕易掙脫。
但段令聞沒有動,他任由景謖執(zhí)起他的手。
景謖緩緩俯首,微涼的唇落在他的指節(jié)上。
一吻即離
段令聞甚至能感覺到景謖滾燙的呼吸拂過皮膚,他的手指不由地戰(zhàn)栗了一下。
景謖緩緩松開了手,啞聲道:“時辰不早了,你先休息?!?
說罷,他沒有再看段令聞,徑直轉(zhuǎn)身,掀簾而出,融入了帳外的夜色里。
帳簾落下,燭火輕輕搖曳了一下,他映在帳壁的影子也隨之一顫。
段令聞獨自坐在昏暗中,被吻過的那處指節(jié)-->>仿佛開始發(fā)燙,順著血液,一路灼燒到心底最深處。
次日。
棲霞關(guān)校場,三軍肅立。
鄭東及幾名心腹被押解至臺前。
景謖高聲道:“鄭東,瀚城危殆,你率援軍而至,卻逡巡不前,致使城池陷落,此失期之罪,你認是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