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韌。
他沒有穿戴甲胄,只著一身單薄的黑色勁裝,身形騰挪閃轉,手中長劍帶著一股凌厲無匹的狠勁,仿佛面前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敵。
“咻——!”長劍狠狠扎進用作靶子的草人胸口,力道之大,竟將整個草人帶得向后飛起,草屑紛飛。
段令聞在一旁看著,身旁一個人影忽然靠近。
“他都練了一下午了?!卑z一臉憤憤不平說道:“將軍居然還罰他俸祿,這要是我,我得將那趙全砍成臊子!”
段令聞沉默片刻,才道:“這件事……有些復雜。”
阿儂不理解,他只知道,那趙全帶來的人將這攪得雞犬不寧。
段令聞朝他道:“阿儂,你先回去吧?!?
“我不走,郭韌他看著不愛說話,平時也不怎么搭理人,但他肯定會偷偷哭鼻子!”阿儂煞有其事道。
聞,段令聞一詫,他和郭韌一同訓練過不少時日,也沒見過他流過眼淚。
阿儂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將頭壓彎,低聲道:“前幾天,我看到他躲在角落里,偷偷擦眼淚呢……”
“我沒有哭。”郭韌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背后傳來。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郭韌已經(jīng)停下了操練,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們。
阿儂輕咳一聲,連連擺手,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我什么都沒說……”
“那天……只是沙子進了眼睛?!惫g破天荒地解釋道,但他的眼神卻撇了開來,很顯然,他說的不是真話。
段令聞沒有追問,只上前一步,說道:“練了這么久,也累了吧,要一起喝點酒嗎?”
“我要!”阿儂應道。
見郭韌猶豫不決,阿儂上前,一把攬住他的肩,朗聲道:“走吧走吧?!?
三人便尋了一處喝酒的地。
幾碗酒下肚,氣氛漸漸活絡起來。阿儂本就是個藏不住話的,酒意上頭,話匣子更是關不住。他開始天南地北地胡侃,最后,話題還是不可避免地繞回到了趙全身上。
“……那趙全算個什么東西!”阿儂猛地一拍大腿,碗里的酒都濺出來些,他滿臉通紅,眼眶也有些發(fā)紅,聲音帶上了幾分怒氣,“仗著是盧信的舅子,就敢……就敢那么作踐人!我們郭校尉是什么人?能在萬軍叢中殺出一條血路,他趙全能嗎!我看是連提鞋都不配!”
他越說越激動,揮舞著手臂:“還敢滿嘴噴糞!要是我在場……我馬上沖上去,剁了他的狗爪子!”
郭韌一直沉默地聽著,偶爾喝一口酒。見阿儂越說越不像話,聲音也越來越大,便伸手奪過他手里的酒碗,“行了,吵死了?!?
他知道阿儂是在為他抱不平,但他今日的怒氣也發(fā)泄得差不多了。
若是阿儂的話傳了出去,只會徒增不必要的麻煩。
阿儂被奪了酒碗,愣了一下,隨即像個小孩子一樣癟了癟嘴,嘟囔道:“我沒醉……”
說著,腦袋一歪,直接靠在郭韌的肩膀上,沒過幾息,就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竟是醉得睡過去了。
郭韌身體微微一僵,但到底是沒有推開阿儂,只是任由他靠著。
段令聞幫忙將阿儂扶回去休息,離開前,他看了看郭韌,低聲道:“麻煩你今晚照顧一下阿儂了?!?
“嗯。”郭韌輕輕頷首。
段令聞又道:“今日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說的是趙全。
郭韌知道,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多謝?!?
段令聞想了想,還是提醒道:“那人心思不正,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你……要小心一點?!?
郭韌神色微怔,冷硬的面色稍稍軟了下來,“嗯……”
在段令聞轉身離開之際,郭韌忽然開口:“段令聞。”
“嗯?”
郭韌張了張口,到嘴的話怎么也沒說出來,只僵硬道:“沒事?!?
段令聞?chuàng)P唇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他今日陪兩人喝了不少酒,差點都忘了時辰。走出軍營時,恰好迎面撞上一個人。
“哎喲!”那人揉了揉發(fā)疼的肩膀,但很快,便要轉身離去。
段令聞雖然喝了酒,但還是認出了他,“陳煥……”
陳煥腳步一頓,他轉過頭來,嘿嘿笑了笑,“是你啊,剛才沒認出來?!?
見他挎著一個包袱,段令聞面露疑色,“你這是要去哪?”
“呃……”-->>陳煥愣了半晌,而后道:“沒、沒……我沒想走,就是晚上吃得撐了些,負重出來走動走動。”
他斜睨著看段令聞的臉色,見他似乎動作有些呆滯,鼻尖又嗅到了一絲酒氣,才意識到段令聞可能是喝了酒。
早知他就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趕緊溜之大吉好了。
眼下這個形式,已經(jīng)不是他能預測得到的了。當初他背棄盧信,想跟著景謖打天下,結果,景謖壓根就用不上他。
現(xiàn)在好了,盧信要來接管這邊,要是發(fā)現(xiàn)了他,以盧信的脾氣,肯定不會輕易饒了他。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