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罵了一聲:“真倒霉……”
他才加入這水寨半個月沒到,這寨子就要沒了,又得去別的地方乞討去了。
“幫……幫我們……”段令聞用盡力氣,從干澀灼痛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
那水匪道:“我可搬不動你們,自生自滅吧……你們要是死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還給了一個果子你們,別恩將仇報啊……”
說罷,那水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周遭的一切聲音變得模糊而不真切,段令聞太累了,他身上的暗傷并不少,手臂那幾處較深的刀傷流出的血早已凝固,將衣物和皮肉黏連在一起。
他只能祈求有人能發(fā)現(xiàn)他們。
冰冷的寒意絲絲縷縷地滲入骨髓,那濃墨般的黑暗終于徹底淹沒了他的意志,沉重的眼皮緩緩垂下。
不知過了多久,水寨內(nèi)的戰(zhàn)火已基本平息。
景家軍的士兵們正在有條不紊地清剿殘余、收押俘虜,滿地尸身,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鄧桐站在主寨廣場中央,眉間越發(fā)凝重和焦急。
“……沒找到!”一隊一隊搜查的人都回來稟報,并沒有找到景謖和段令聞的身影。
水寨不算小,且雜物很多,一些犄角旮旯的角落也可能藏著人。
“再去找!”鄧桐聲音沙啞,眸間掠過痛意,“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鄧桐自己也待不住,在這偌大的水寨翻找起來。
死寂……與無邊的黑暗,將段令聞緊緊包裹、拖拽,不斷下沉。
他聽到了一道聲音,好像是……他自己的聲音,卻又好像和平常不一樣,帶著一種滄桑的悲憫。
“回去吧……”
段令聞不解,他朝著虛空喊道:“回哪里去?”
無人回應(yīng)。
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拖拽了上去,段令聞的耳中聽到了一陣陣呼喊。
“公子……”
“夫人……”
“段令聞!”
段令聞的意識從沉重的枷鎖中掙脫開來,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此時,天色已經(jīng)昏沉,他不知昏睡了多久,身上總算是有了一絲力氣。
身邊的景謖應(yīng)是中途清醒過,他將段令聞護在懷中,只不過,此時又昏死了過去,所幸,他身上不再流血,只要再撐一會兒,就能得救了……
呼喊聲越來越遠(yuǎn),段令聞艱難地探出個頭,朝遠(yuǎn)處喊道:“我們……在這里……”
他的聲音沙啞至極,很快便被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掩蓋了過去。
段令聞想走過去,但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寸步難行。
就在此時,他的目光看向懷中的果子。這下,真得感謝那個人了。
段令聞欣喜若狂,拿起那個果子,一下、一下地敲打著一旁的木箱子。
雖然敲擊聲也會被覆蓋,但持續(xù)的聲響還是引起了注意。
“那邊好像有人……”
“快過去看看!”
段令聞看向一旁的景謖,輕聲呢喃:“景謖……我們活下來了?!?
他以為,他們會死在這里。
無數(shù)次在生死邊緣徘徊,不過……戰(zhàn)場本就是如此殘酷。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想到,也許就在某一天,他會死于敵人手中。
段令聞唇角露出一抹笑容來,他咬了一口果子,目光望向遠(yuǎn)方。
活著……真好。
第44章
雙向的愛
無邊黑暗與虛無。
“景謖……”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段令聞在喊他。
“景謖!”段令聞聲音微嗔,
似乎是有些生氣,“你在發(fā)什么呆呢!”
一點微光透過眼縫,
景謖站在田埂上,段令聞就站在他面前,穿著布衣,挽起褲腳,扛著鋤頭朝他走來。
“太陽都要下山了,我們回家啦?!倍瘟盥勑χ?。
景謖點了點頭,“好?!?
兩人回到小屋,
升起了炊煙。這里沒有戰(zhàn)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