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令聞恍然反應(yīng)過來,便低首垂眉起來。
就在商船停靠后,忽地,水寨上方,數(shù)道帶著鐵鉤的繩索拋出,精準地鉤住了商船的船舷。
緊接著,將近數(shù)十個身手矯健的水匪,沿著繩索迅速滑降,穩(wěn)穩(wěn)落在了甲板上,將船上的人團團圍住。
一瞬間,氣氛頓時凝滯。
船上的伙計立刻按照偽裝的身份,表現(xiàn)出適當?shù)捏@慌,“你們……你們要做什么?”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自高處落下,此人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容清癯俊雅,他眉眼細長,眼尾微挑,看人時總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此人名為龐丹,‘翻江蛟’水寨的少寨主。
“少寨主!”水匪們紛紛躬身行禮。
龐丹掃視了一下甲板上的人,便斷定他們的東家還在船艙里面,他含笑道:“既然來了云夢澤,便是客人。不如到寨中喝杯薄酒,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
話音方落,船艙的簾幕便被掀開。
龐丹微微抬起下頜,眸中掠過一絲精光,唇角揚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像是一匹蟄伏的狼,看著獵物一步步落入視線當中。
只見一個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從船艙內(nèi)緩步走出,他身形挺拔,氣度沉凝。即便是在這匪寨重地,他的神色仍從容不迫,如閑庭信步。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懷中半擁著的那個人。
一個身著異域服飾的雙兒,大半張臉都埋在男子懷中,只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腰線。
龐丹怔了一瞬,而后唇角笑意更深,“在下龐丹,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江謖。”
龐丹側(cè)身讓開道路,含笑道:“請?!?
他親自在前引路,穿過層層水寨關(guān)卡。沿途的水匪見到少寨主親自帶人,都紛紛讓道行禮,但那一雙雙眼睛卻不住地往景謖懷中的段令聞身上瞟。
段令聞始終低垂著頭,手指緊緊攥著景謖的衣襟,一副受驚的模樣。直到進入水寨大廳,在燈火通明下,他才不經(jīng)意地抬了下頭。
就在這一瞬間,龐丹終于看清了他的全貌,霎時間,他神色一滯,眸光有片刻的失神。
很快,他神色恢復(fù)如常,可指尖微動,已經(jīng)起了要將人留在云夢澤的心思。
景謖入座,段令聞便坐在他的懷中,怯生生地將臉半埋在他的頸間。
龐丹眸光微暗,擊掌朗聲道:“來人!備酒肉,今日有貴客臨門,把寨中最好的酒都搬出來!”
“是!”
龐丹開口問道:“看江老板氣度不凡,不知是做哪路生意的?”
景謖含笑道:“做些絲綢瓷器的小本買賣,也就勉強糊口?!?
“哦?”龐丹挑眉,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他懷中的段令聞,“不知你身邊這位是?”
景謖垂眸看了一眼,神色淡淡道:“一個侍奴罷了?!?
聞,龐丹大笑幾聲,隨即朗聲開口:“江老板,你身邊這個侍奴……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絕色?!?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江老板走南闖北,見過的美人定然不少。這等絕色雖好,帶在身邊卻也扎眼,難免招惹是非?!?
景謖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問道:“少寨主這是何意?”
龐丹笑了笑,“明人不說暗話,江老板不如將他留在我這里,日后往來,江老板盡可在我云夢澤通行無阻,權(quán)當是交個朋友如何?”
景謖聞,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少寨主這般盛情……倘若江某說不,今日是不是就走不出這云夢澤了?”
這話一出,廳內(nèi)空氣驟然凝固。
侍立兩側(cè)的水匪不約而同地將手按在了刀柄上,而景謖身后的護衛(wèi)亦不遑多讓。
就在廳內(nèi)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道洪亮的聲音自廳外傳來:“丹兒,貴客臨門,你就是這般待客的?”
只見一位鬢角微白的中年人大步走入,他身形魁梧,一雙虎目不怒自威,正是‘翻江蛟’寨主龐英。
龐丹立即起身:“父親?!?
龐英瞥了眼景謖,朗聲笑道:“我們水寨的規(guī)矩,收了買路錢便是客,豈有怠慢客人的道理?”
很快,豐盛的酒菜擺滿桌案。
龐英親自舉杯,“老夫敬江老板一杯,多謝賞光。”
“龐寨主客氣了?!本爸q從容舉杯回敬,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龐英的目光在席間流轉(zhuǎn),漸漸停在景謖-->>懷中那人身上,眸光不禁多了一絲懷疑。
眼前這位江老板,在他們水寨上還能泰然自若,若說他武藝高強,無所畏懼倒也正常。佳肴滿桌,景謖卻始終將懷中人護得周全,連筷子都不曾讓他碰過。
若是尋常人,或許早就讓侍奴試毒了。
景謖余光輕輕一瞥而過,而后不著痕跡地將目光收了回去。他執(zhí)起酒杯,垂首對懷中之人道:“這陳年竹葉青難得,來,喝一口。”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主位上的人聽清楚。
段令聞神色微詫,只一剎那,他便低下頭來,想要就著景謖的手喝下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