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聽說……賢侄大軍在南陽逡巡半月有余,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孟儒話里帶刺,皮笑肉不笑的。
聞聽此,景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語氣忽地一變,“孟公有所不知,南陽初定,內(nèi)部暗流涌動,斥候回報,恐有虞軍細作隱匿其中,景某不得不先行肅清內(nèi)部,穩(wěn)扎營盤,以免腹背受敵,貽誤戰(zhàn)機。至于滎陽戰(zhàn)況,景某亦時時關(guān)切,心急如焚,然用兵之道,當是謹慎為先,還望孟公體諒?!?
孟儒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他哈哈一笑,聽著卻像是有些咬牙切齒,“原來如此!賢侄深謀遠慮,非常人所能及?。 ?
“孟公重了?!本爸q淡然應(yīng)道。
兩人又就糧草調(diào)配、防務(wù)之事商議了一番,表面上勉強算是達成了共識。
議事結(jié)束,孟儒親自將景謖送至府門外。待景謖離去,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來:“景謖…-->>…看你能笑到幾時。”
另一邊,段令聞暫居的府邸中。
內(nèi)室之中,段令聞伸出手腕,任由一個老郎中給他把脈。
這人是滎陽城中一位頗有名望的老郎中,段令聞不知景謖為何要給他找郎中,他也沒生什么病,本想著不必麻煩人。
景謖卻說:“你近日似乎夜間多夢,我讓郎中給你開些安神湯?!?
提及這個,段令聞的表情變了變,最終便答應(yīng)了下來。
老郎中凝神診了許久,眉頭微蹙,緩緩道:“你這夜寐不安倒是小事,倒是你體內(nèi)的沉寒痼疾……年深日久,恐損及根本啊?!?
段令聞心中一沉,之前他一直有在調(diào)理身子,本以為有所好轉(zhuǎn)。只是入了軍營中,平日忙著操練,加上過了寒冬時節(jié),自覺畏寒之癥減輕,那湯藥便漸漸擱下了。
聽到這個,他便忘了請郎中來的初衷,聲音有些羞赧與期盼:“大夫……我這寒癥能不能根治,就是……子嗣方面……”
他問得含蓄,耳尖已微微泛紅。
老郎中捋了捋胡須,寬慰道:“這虛寒之癥調(diào)理得當,身體自然康健,至于子嗣之事……終究講究一個緣分,強求不得,也未必全然無望?!?
聞,段令聞眸光微黯,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卻還是一次次有所期盼。
老郎中見他如此,也不多,給他開了些調(diào)養(yǎng)的藥方,又多加了一些安神的藥材。依他看來,人之寤寐,如同天地晝夜交替,貴在陰陽調(diào)和,神志安寧。
究其根源,不過是思慮過重,損及心脾。
他簡單地叮囑了幾句,便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
段令聞連忙起身相送,就在這時,外間傳來了腳步聲,是景謖回來了。
景謖便問了幾句,老郎中大致又說了一遍。
“嗯。”景謖輕輕頷首,隨即側(cè)身一步,“有勞了,我送您?!?
老郎中連忙躬身:“不敢有勞將軍?!?
景謖道:“無妨,正好有幾句話想問一下?!?
兩人來到門外廊下,遠離了內(nèi)室。景謖停下腳步,率先開口道:“我夫人近來夢境紛擾,睡得不太安穩(wěn),勞煩多加些安神的藥材,讓他能睡得沉實些,免受夢擾?!?
老郎中聞,心頭稍有疑色,他略一沉吟,還是秉持著醫(yī)者的本心,微微拱手,直勸諫道:“……恕老朽直,是藥三分毒,用藥貴在權(quán)衡,過猶不及。夫人之體,虛寒乃根本,安神之藥,若用量過重,于身體而,實非益事啊?!?
景謖眉頭微蹙,他只得放棄了用藥這一方法,“除了湯藥之外,可還有別的法子,能讓人心神安寧,少受這些夢擾之苦?”
見他對自己的夫人如此體貼入微,老郎中神色緩了緩,回道:“除了用藥,平日起居飲食也需留意。譬如,睡前可嘗試溫水沐足,飲食宜清淡,還有……或許可引夫人做些舒緩心神之事,又或是閑適山水,使心怡神暢,夢寐亦會減少?!?
景謖聽罷,微微頷首,將這些記下,“多謝指點。”
“將軍客氣,老朽告辭?!崩侠芍泄笆肿饕?,而后轉(zhuǎn)身離去。
離開府邸后,老郎中不由得捋須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這世道紛亂,見多了怨偶與離別,如景將軍這般位高權(quán)重,還能對一位體弱多病的夫人如此用心,不愿其受半分藥毒之苦,當真難得,真堪稱是一對神仙眷侶了。
內(nèi)室之中,段令聞?wù)巴庹錾瘛?
景謖走到他身旁坐下,他沉吟片刻,開口道:“聞聞,近來營中以防固為主,你這身子需要靜養(yǎng),我已經(jīng)安排下去,這段時間,你便暫留這里,不必回營了。”
“這不好吧……我既然是營中一員,就當同大家共進退?!倍瘟盥劽碱^微蹙,“況且,我只是偶爾做些……奇怪的夢罷了,我沒有什么事,你不用太擔(dān)心。”
然而,景謖只是沉沉地看著他,良久,他避開了段令聞的眼神,聲音似乎有些壓抑:“我沒有辦法……”
他只要一想起那晚的場景,就恨不得用鎖鏈將人鎖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許去。他多希望那晚是他聽錯了,又或者是段令聞在夢囈中隨便說的胡話,可……這不可能。
太巧合了。
段令聞見他神色不對,心中微軟,放柔了聲音還想解釋:“景謖,我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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