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空蕩的庭院中，段令聞抬眸，夕陽的最后一道殘光映照在他的瞳孔中，金光閃爍。

下一瞬，他瞳孔中的微茫被燭光所取代，喧囂的人聲與酒肉香氣猛地?fù)涿娑鴣?。將士們的哄笑、碗碟的碰撞，豪邁的劃酒聲……

人群中，鄧桐喝了不少酒，面紅耳赤。不知他對(duì)周遭的人說了什么，因而旁人一陣起哄，似乎像是在推搡著什么。

鄧桐嘿嘿笑著，端著一只酒碗，腳步有些踉蹌，朝著主位坐著的景謖走去。他的目光卻看向一旁的段令聞，對(duì)他咧嘴笑了笑。

段令聞的心頭莫名一陣慌亂，他不知鄧桐要做什么。

下一刻，鄧桐朝景謖道：“公子！

他聲音洪亮，帶著醉意，神色卻格外認(rèn)真，“半瞎子他一個(gè)雙兒，年紀(jì)也不小了，他人很好，就是身邊沒什么人……等天下定了，您把他賞給我吧！我一定待他好，不讓他再吃半點(diǎn)苦頭！”

話音落地，周遭一陣起哄聲。

段令聞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低著頭，想要離開這里，可全身像是被定住了似的，難以動(dòng)彈。

又或許……在心底最深處，他想要聽景謖的回答。

在一片喧鬧中，景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短暫的沉默過后，他的唇角似乎微微牽動(dòng)了一下，聲音聽不出喜怒，笑罵了一聲：“說什么醉話?！?

鄧桐似乎想要證明自己沒喝醉，他剛上前一步，腳下一個(gè)踉蹌，差點(diǎn)摔個(gè)底朝天，還好身旁的人扶了他一手。

景謖一臉無奈，隨即吩咐道：“扶他下去，醒醒酒。”

宴席很快恢復(fù)了之前的熱鬧。

段令聞不知是如何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呆呆地坐了很久，不知是釋然還是失落，景謖的態(tài)度平靜得好像與他毫無關(guān)系。

他們兩人，本來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

段令聞放空了心神，心里反而更加空落。

就在這時(shí)，一道頎長(zhǎng)的身影裹挾著夜間的微涼氣息，走了進(jìn)來。

段令聞猛地收回紛亂的思緒，抬起頭，對(duì)上景謖的眼眸。他連忙站起身，聲音難掩一絲詫異：“有什么事嗎？”

景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你方才吃得很少，可是不習(xí)慣這些菜式？”

聞，段令聞一怔，他搖了搖頭，“不是……我本來就吃得不多?！?

氣氛一時(shí)有些凝滯，帶著一種微妙的尷尬，兩人似乎都找不到合適的話來繼續(xù)。

“……嗯。”景謖輕輕應(yīng)了一聲，像是無話可說，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一陣夜風(fēng)恰好從半掩的門縫中吹了進(jìn)來，段令聞的鼻尖嗅到了一陣酒氣，他微微一詫，不過這也正常，慶功宴上，景謖本來就喝了不少酒。

他想問景謖要不要喝醒酒湯，只是，他又以什么立場(chǎng)去問呢？

就在景謖的手即將觸到門扉時(shí)，他的動(dòng)作卻兀地停住了。他沒有回頭，沉聲問道：“你……可愿嫁給鄧桐？”

此話如同驚雷炸在段令聞的耳旁，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景謖的背影，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沒有聽到回應(yīng)，景謖轉(zhuǎn)過身來，昏黃的燭光在他眼中明滅不定。

他朝段令聞走近了些，緩聲開口：“鄧桐家世清正，祖上曾是鎮(zhèn)守北疆的王侯，他重情重義，性情耿直，驍勇善戰(zhàn)，前途可期。你若嫁給他，他必不會(huì)委屈了你?！?

他此次前來，像是為段令聞重新找個(gè)歸宿，將過往一切抹去。

段令聞?wù)芈犞?，眼眶莫名涌上了淚水，視線迅速模糊。

景謖又走近了幾步，兩人之間僅剩一步之遙，“我曾說過，你我拜堂之事不作數(shù)，鄧桐是個(gè)良人，他……”

“不要……”一聲沙啞顫抖的低語，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滾燙的淚水終于決堤，順著段令聞的臉頰滑落，洇濕了他蒙眼的布巾。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景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了許多：“為何不要？”

段令聞再也聽不進(jìn)去，他低著頭，不住地?fù)u頭。他霍地站起身來，只想離開這個(gè)房間。

猛然間，景謖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欺身將他壓在床榻上，一字一句問道：“為何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