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的老人從屋內(nèi)顫巍巍走了出來,連忙抬手阻攔,“聞聞……”
段令聞的動作一頓,立即像做錯了事情似的停了下來。不過,他偷偷將鋤尖對準(zhǔn)地上的段老二,小聲威脅道:“再讓我看見你靠近我家,我就用這個,刨個坑,把你埋了!”
聞,段老二連忙應(yīng)是,隨即連滾帶爬,也顧不得渾身疼痛和狼狽,手腳并用地逃離了段令聞的家。
看見他終于走了,段令聞方才強裝的鎮(zhèn)定瞬間瓦解。他扔下鋤頭,快步上前扶住老人,“爺爺,你怎么出來了?”
老人枯槁的手抓緊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沒傷著你吧?”
段令聞?chuàng)u了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他、他走了……以后他再來,我就打到他不敢來為止。”
老人抬頭看了看天,渾濁的眼神暗了下來。
這個世道,太過良善,只會任人欺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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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義軍
五月中旬。
景謖投靠于盧公麾下,有了叔父景巡的推舉,盧公借了一千兵馬給他,令他三日內(nèi)攻下吳縣。
血戰(zhàn)僅持續(xù)了半日,吳縣的城門便被攻破。
義軍涌入城中,與負(fù)隅頑抗的虞軍展開了激烈的交戰(zhàn)。最終,城門的虞字旗被斬斷拋下。
城頭之上,殘煙未散,已然換上了義軍的盧字旗幟,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守城易,攻城難。盧信此時已經(jīng)入住吳縣,手中還有上萬義軍蓄勢待發(fā),趕來支援的虞軍聽到消息,頭也不回地舉旗離去。
吳縣,就此易主。
很快,吳縣陷落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四方。
“聽說了嗎?城門被破了!”
“是那些反賊……不對,聽說,那些人自稱是義軍,是義軍打進(jìn)來了!”
“老天爺啊……這、這可如何是好?”
田間地頭,村舍院落,人們交頭接耳,神色難掩驚疑與恐懼。
對他們而,“兵”與“匪”往往只有一字之差。
往日官府的盤剝固然可恨,但至少維持著表面的秩序。如今這秩序被打破了,來的是一群號稱“義軍”的兵馬,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來解救黎民百姓的,還是換了一撥人來搶掠的。
“那些當(dāng)兵的,哪個不是殺紅了眼就六親不認(rèn)?”有老人唉聲嘆氣,回憶著早年戰(zhàn)亂的慘狀。
“聽說他們殺了縣令,會不會接著就來咱們村里……”婦人緊緊摟住孩子,眼中滿是憂慮。
“快!快把糧食藏起來些!值錢的東西都埋好!”更有甚者,已經(jīng)開始慌亂地收拾家當(dāng),準(zhǔn)備躲進(jìn)山里避禍。
一種無聲的恐慌悄然蔓延開來。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原本還在外勞作的人也都匆匆回家,村子里顯得比往日冷清了許多。
人們既不敢公然議論,只能透過門縫窗隙,豎起耳朵聽著任何可能傳來的馬蹄聲或喊殺聲。
在這改天換地的當(dāng)口,他們這些升斗小民的命運,只不過是水中浮萍罷了,飄搖不定。
五月的日頭已經(jīng)有些毒辣,段令聞?wù)熘澩?,赤腳踩在渾濁的渠水里,奮力清理著堵塞的淤泥。
汗水沿著他的臉頰滑落,混入渠水中。
正當(dāng)他專注干活時,主家匆匆走來,臉上帶著驚慌,老遠(yuǎn)就大喊道:“別干了,別干了!”
段令聞直起腰,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胡亂抹了把額上的汗后,小心道:“東家,這淤泥結(jié)實了些,我很快就干完了……”
“干什么干!命要緊!”主家急得跺腳,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什么聽見,“那些義軍打過來了!天知道他們會干什么!趕緊回去關(guān)好門,躲起來!工錢我過幾天一起結(jié)給你,快走快走!”
今年這塊地方的收成還不錯,許多人都舍不得這些糧食,不然早收拾包袱離開避難了。
段令聞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義軍……
他也顧不上多問,連忙點頭,胡亂擦了擦腳,穿上草鞋,拎起鋤頭就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