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過于熟悉的紅眸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小章魚不解地撓撓頭,也學著宿主的樣子,撐著頭一起往上看。
在他們目光所致的窗戶后,埃爾斯同樣站在那沉默不語,風雨欲來的紅色瞳孔縮成一道豎線,就這樣一臉死寂地盯著花園涼亭的人類。
直到陽光轉移過來,曬在他的皮膚上引起一陣刺痛,男人才轉身走入房中深處,伸出過分慘白的手按下機關。
擺滿書的書架緩慢旋轉,最終露出了一張比人高的畫像,身形纖細穿著簡單的一位少年躍然于紙上,上面的每一處筆觸,都是由他親自創(chuàng)作,每一滴顏料都是世界各地收羅來的最珍貴材料,可當視線往上就會詫異遺憾的發(fā)現,這么精致珍重的一幅畫,里面的人居然沒有臉。
像是被落下神罰一般,自從養(yǎng)父失蹤后,無論他如何痛苦都回憶不起他的臉和聲音。
對于一位已經兩百多歲成年的吸血鬼來說,那三年本該如同輕飄飄的一頁不起眼的回憶錄般翻過去。
事實卻背道而馳,那三年不僅僅是對他意義最非凡的三年,也是記憶中唯一被蒙上色彩的三年,仿佛只有那時候,還擁有著養(yǎng)父疼愛與憐惜的他,才是真正活在這個世界上,往后余生都是行尸走肉。
任由他再痛苦不甘,也無法否認在午夜夢回他閉眼都是養(yǎng)父輕輕放在自己頭頂上,抱著他縱容他吸血的溫度。
每次這種時候,他的心就像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因為拋棄被填滿怨恨,另一半則是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藏于心間的祈求渴望。
埃爾斯看著這張自己親手創(chuàng)作的畫久久無法平靜,無法跳動的心臟猶如被放在地獄火上炙烤。
他像個迷路的稚童,緩緩單膝跪地在高大的畫像面前,伸出的手想觸碰畫像又像是怕弄壞了,口中痛苦呢喃:“為什么拋棄您的信徒……父、神。”
最后兩個字念得極輕,情感卻濃烈得像是隨時能沖破那一層理智的囚牢。
……
季辭想得累了,就放下思緒在花園涼亭看了會的書,又親手采摘了一些漂亮的鮮花做成簡單花束,度過了一個愜意的白天。
直到夜色開始給天空披上星彩,他都沒再見到埃爾斯。
艾爾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對他開朗地笑:“快到飯點了,你先下班回去吧?!?
季辭已經有些熟悉這位吸血鬼了,和他說話不再會那么緊張,手上還拿著花,乖巧地看著他:“我……可以去見一下他嗎?”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艾爾卻瞬間明白了他指的是誰,他遺憾搖搖頭:“我說過的,最近大人厭血癥又嚴重了,飯點的時候最好誰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等那位大人宣泄完,就又會恢復成為平常高高在上的血族親王了。
這也是為了季辭好。
雖然覺得其他種族都是低賤的,但季辭有些不同,他看起來太干凈了,聞起來也好似會比其他人香一點,艾爾對他的印象很不錯,不希望他太早出事。
“我會讓莊園里的人開車送你回去的。”
交涉對于一個社恐來說還是太難了,對方都這樣說了,季辭心中有再多話,也全都咽了回去,順著他點點頭,輕輕將手上的花往前一遞:“那可以替我把這個送給他嗎?”
如果埃爾斯真的是他的小蝙蝠,那么他一定也會喜歡這束花的。
艾爾雖然感到詫異,卻還是接了過去:“好。”
在角落處的夏天天目睹了他們全程,雖然離得遠了沒聽到聲音,他卻不由得嗤笑一聲:“果然是不討喜的老鼠,被趕走了吧,這么陰沉沉的人看起來就讓人倒胃口。”
眼睜睜看著艾爾親自送季辭到門口,夏天天雙眼一亮趕緊往里面沖。
里面的血族一到飯點就全被趕走了,所以他一路上都沒遇到阻礙,偏偏還以為是上天眷顧。
“親王大人——”
一下子跑到餐廳里,他滿懷激動推開大門,一句完整話都來不及說一陣窒息感就先一步所有感官傳來。
“赫赫……不……”夏天天恐懼地瞪大雙眼,因為脆弱的脖頸被擠壓而無法發(fā)出聲音,眼睛也夸張得開始充血往外凸起。
要死了……他要殺死我……要被活活掐死了??!
被死亡籠罩的懼意傳來,夏天天的口鼻都受到壓迫開始出血,狼狽地像只被提起的青蛙開始蹬腿。
在夏天天即將失去意識,口吐白沫的時候,埃爾斯的潔癖發(fā)作,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加掩飾的厭-->>惡,隨手一甩像是丟垃圾一般將他重重摔到地上。
埃爾斯連看他是誰都不感興趣,聲音冷到極點:“滾。”
撿回一條命,夏天天蜷縮著身體強忍著沒發(fā)出痛苦呻吟,完全憑借著本能站起來,遇見鬼一般頭也不回跑走。
他被嚇得神魂都要滅了,連爬帶滾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反手將自己的門關上后才敢開始大口呼吸,咳出不少鮮血,大量的鮮血潑灑在地上隱約出現一些奇怪的黑氣。
本人卻毫無所覺,瞳孔也開始失神,距離死亡太近了,那骨子里被埋下的定時炸彈提前出現,夏天天咳不動了,終于抬起那張冷汗津津變得過分慘白的臉:“不對,這樣不對。”
亂套了,一切都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