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輿論越來越大,漸漸大到校領導都壓不住的程度,乃至逐漸從校園往校外擴散。
不過這些最近時間都不在學校的袁梅卻是完全不清楚。
路上每遇到在閑聊的人,她都以為是在說她,以至于等她跑到了宿舍門外時,竟是大冷天出了一身的汗。
樓道兩側的窗戶不知被誰打開了,寒風一吹,冷熱交替間,她猛地打了個哆嗦。宿舍里有歡笑聲從門縫透出來,似乎極為熱鬧。
她仔細聽了聽,認出了那是周婷婷的聲音。
“老幺,你的字好漂亮,以前練過書法嗎?”
“老幺,上節(jié)課有內容我沒聽懂,你能給我講講嗎?”
“老幺,待會想吃什么,我們一起去呀?”
一句接一句,一口一個老幺,即使沒看見她的表情,也能聽出語氣里的熱情和親近。
袁梅下意識撇了撇嘴,前不久她也是這么圍在她身邊對她噓寒問暖,她不過幾天不在,巴結的對象便換了人。
可真是現(xiàn)實。
但是老幺……
她腦中不由浮現(xiàn)出一張清雅美麗的面孔,娉娉婷婷的站著,含笑的望著她,身姿纖細羸弱,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不敢與她直視。
短短幾句話,先是揭了她的皮,后又掀了田芳的底,直接讓她從首長夫人淪落成階下囚,如今還在看守所里關著,之后能不能出來都不一定。
或許一輩子就那么關在里面了……
袁梅垂在身側的手抖了抖,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永遠都不要回來。
可是她不能。
田芳被抓進去后不久,她的父親也在老家被抓了,母親把電話打到看守所,歇斯底里的罵了她一頓,那極盡惡毒的語讓她恍然覺得,當時如果她就在她面前,她一定會掐死她。
老家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回。在見識了京市的繁華和自由后,無論如何,她都不愿再回到過去那座破舊的小山村,繼續(xù)被當成牛馬使喚,然后像個牲口一樣被賣出去換彩禮。
她要做人上人,哪怕為此要挨盡白眼和嘲弄,她也一定要在京大待下去,完成她的學業(yè),拿到畢業(yè)證。
只有這樣,她才有可能改變她的人生。
眼里劃過一抹堅決,袁梅伸手握上門把,猛地一拉。
“袁梅,你回來啦?”
周婷婷率先迎上去,畢竟袁梅“家世”也不錯,雖然比不上顧茉莉t,但多個朋友多條路,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用到她。
她親熱的去拉她的手,卻被她身上的寒氣凍得一個激靈,這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只穿著一件薄薄的長衫。
“……”向來能說會道的周婷婷語塞了,“袁梅,你……不冷嗎?”
袁梅卻比她更詫異。
以她市儈的性格,知道之前被她騙了,不是應該對她極盡嘲諷挖苦嗎,怎么還是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樣仍對她這么殷勤?
她看向宿舍其他人。
高娟還是那副清高不理人的模樣,劉娜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她,似是欲又止。朱小蕙滿眼都是不贊同,那眼神仿若她高中的班主任,嚴厲中透著關切。
她眼窩頓時一熱,迅速瞥過頭,恰好對上顧茉莉的視線。她本能的閃躲,不敢看她,可隨即她仿佛意識到什么,又驀地轉回頭。
猶如冰雪鑄就的人兒靜靜的坐著,望向她的目光清澈澄靜。見她看過來,她淡淡朝她頷首,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譏誚嘲弄,仿佛她是再普通不過的室友。
她……沒說?
袁梅突然就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預想中的情形沒有發(fā)生,她松了口氣,卻又不由感到茫然。
她為什么沒說,為什么不揭穿她的謊,將她的情況公之于眾?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朱小蕙皺了皺眉,凍傻了?
“快烤烤!”她沒好氣的拉過她到了暖氣旁,又給她倒了杯熱開水,連杯子一起塞到她手里。
“你分不清現(xiàn)在是什么季節(jié)嗎,想好看也不能這么亂來啊,小心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是啊,袁梅。”劉娜也湊過來,好奇的問:“你這幾天干什么去了,去南方了嗎?”
大冷天穿這么單薄,她也只能想到這個理由了。才從溫暖的南方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對了,你好久沒上課,我跟老師說你生病請假了,你到時候別說漏嘴啊?!?
“……嗯?!痹放踔鵁岷鹾醯乃?,感受著前方暖氣傳出來的熱流,被凍得快沒知覺的四肢慢慢回暖,血液重新流動,連眼眶里都似乎感受到了熱氣,變得通紅一片。
她垂下頭,不讓其他人看到她的表情。
顧茉莉收回視線,繼續(xù)看賀權東給她抄寫的筆記。
做人留一線,輕易別將一個人逼到絕境,給他人也給自己留有余地,才不會讓對方狗急跳墻,真的不管不顧。
她知道袁梅今天回來,早在消息確定下來時,賀璋就通過賀權東告訴了她,她也知道他們將她轉到了別的宿舍,估計待會她就會收拾東西搬走。
賀權東還不無-->>憂慮,擔心她懷恨在心,再對她不利,她卻搖搖頭。
看一個人會做什么,先看她最在乎什么。
袁梅最在乎的是什么?不是田芳這個假姑姑,更不是遠在老家的親人,而是她的面子,她用各種謊堆砌出來的體面。
只要體面還在,她就不會有過激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