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在農(nóng)場時,那時候可一點暖氣都沒有,冬天全靠硬扛,如今這種條件已經(jīng)比那時候好了太多太多。
秦毓寧很知足。
“只可惜你外公沒等到……”她低低嘆了聲,語氣里滿滿都是悵然。
蔚長恒攪動鍋勺的手一滯,外公是他們母子心中永遠的傷。
他至今還記得-->>面容儒雅的老者將他抱在膝頭教他認單詞時的情景,還有他用優(yōu)美的語調(diào)朗誦法語詩詞,細細向他描繪著巴黎圣母院、羅浮宮以及凱旋門。
他對世界的初步印象是那個老者給他塑造的。
然而,一切都在那場動亂中毀掉了。
蔚長恒垂下眼,俯身從柜子里拿出食盒,先洗干凈,又用開水燙了燙,這才盛出湯。
“今天這個湯終于要喝了?”秦毓寧有些懊惱剛才不該提了父親,明知道這孩子心里的結(jié),還偏在他面前提。
她忙笑著轉(zhuǎn)移話題,“燉了好幾天了,每次都在火上煨一天卻又不喝,第二天再重新煮,弄得鄰居都問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每天都有股藥湯的味?!?
“之后可能還要燉幾天,您讓鄰居阿姨多擔(dān)待。”蔚長恒配合著,誰都沒再提之前的事。
盛湯的側(cè)臉專注而認真。
秦毓寧瞅瞅他,再瞅瞅那湯。黃芪、當(dāng)歸、紅棗、枸杞,都是補血益氣的東西,尤其對女生好。
“有心儀對象了?”她試探地問:“這湯是給她的?”
蔚長恒回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但不自覺柔和的眼神卻讓秦毓寧了然。
只怕是猜中了。
“誰呀,也是京大的學(xué)生嗎,哪個系的,哪一級?”她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高興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這個兒子性子清冷,還有些孤僻,除了賀權(quán)東和雷正明,周圍再不見任何知交好友,更別提女生了。
簡直是個異性絕緣體。
不是沒有女孩子喜歡他,從他入學(xué)京大以來,也有不少人知道他們的母子關(guān)系,還曾有人想從她這里入手,可惜最后都被他冷淡的性格逼退了。
她一面好笑,一面又止不住擔(dān)憂,這么下去可怎么辦,以后還能成家娶媳婦嗎?
倒不是她急著抱孫子,她對這些一向比較無所謂,國外還有異性結(jié)婚的,她想得很開,唯一怕的就是他身邊沒人,會孤單。
如今可算是好了,冰山主動開竅了。
秦毓寧喜不自勝,“我見沒見過,什么時候帶回家讓媽瞧瞧?”想了想,她又改口:“如果人家姑娘覺得不方便,我偷偷去見一眼也行。”
她絮絮叨叨的,蔚長恒耐心的聽著,沒打斷,也沒回答。
將湯裝在食盒里后,他又拿出勺子筷子一一擺放好。
看了眼時間,他提上食盒往外走。秦毓寧亦步亦趨的跟著,話題卻不知不覺跳到了其它方面。
“到時候你們一起出國,互相之間還能有個伴……媽已經(jīng)托人在那邊找好了地方,就在媽當(dāng)年讀書的學(xué)校旁邊,離塞納河也不遠,晚上你們可以沿著河邊散步,星光映襯著燈光落在河面上,景色別提有多美了……”
秦毓寧兀自暢想著,沒有想對方會不會不愿意出國。
如今人人對出國趨之若鶩,更有甚者期望著能在國外定居,如果能有個機會,不僅可以出國,還不用花費任何費用,學(xué)校、住宿,乃至將來的所有事都會被提前安排好,不會有人不愿意。
若是舍不得國內(nèi)的家人,那讀完書再回來,不過幾年時間,卻華麗轉(zhuǎn)身成了含金量十足的“留洋派”,歸國也會被各單位搶著要,何樂而不為?
而且去法國留學(xué)不僅是蔚長恒早就定下的目標,也是她的父親臨終前的心愿,秦毓寧沒想過他會改變。
蔚長恒準備握住門把的手頓在了半空,好一會才重新抬起。
“媽,外面冷,別出來了。”
他背對著母親打開門,聲音一如既往,秦毓寧沒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聽勸的沒跟出去,但嘴上還不忘交代:“報名的事要抓緊了,過了時間可就要等下一年了?!?
蔚長恒擺擺手,提著食盒下了樓,走遠了還能聽見秦毓寧在身后的嘀咕:“性子也太冷淡了,也不知道那個姑娘能不能受得了你……”
他無聲的吐出口氣,朝女生宿舍樓而去。
風(fēng)吹起大衣的衣擺,有些冷,他攏了攏衣襟,獨自走在寒風(fēng)里,一步一步暗暗數(shù)著,數(shù)到了第九百步時,目之所及終于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蔚長恒在原地站了兩秒,重新邁步上前,步伐比之之前更大更快。
“權(quán)東?!?
他喊,而后看向他身旁的人,“茉莉?!?
不是顧師妹,而是茉莉。
顧茉莉轉(zhuǎn)頭,清澈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笑意漸漸蔓延,如一顆顆璀璨的星辰,落入蔚長恒的心里。
他也緩緩笑了,提起食盒問:“喝湯嗎?”
*
梁彥希坐在京大的食堂里,左邊坐著陳鍇,右邊坐著聶臻,陳鍇旁是離他寸步不離的周婷婷。而對面,分別坐著賀家的小子、蔚家的小子和三個姑娘。
他的目光落向最中間的女孩。
因為在喝湯,烏黑的發(fā)絲被全部攏到身后,不知是不是太順滑了,有幾縷總?cè)滩蛔∶俺鰜?,她撥了兩次,似是有些不耐煩,干脆一手勺子一手攏著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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