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動手就動手,前一秒溫聲細語,下一秒揮刀相向。
這哪里是帝王,分明是暴君!
在場女性居多,雖也聽聞過他暴虐無常,但事情不發(fā)生在眼前,她們根本無法體會那種恐怖。
哪里還有琦思,哪還敢進宮,她們恨不能離他遠遠的!
蕭統(tǒng)提著劍環(huán)視一圈。
瞧,他說了很簡單吧。
他回身,邪眉輕揚。世家?地獄無門你偏闖啊。
這一天,宮中熱鬧,宮外也熱鬧。
“皇上有令,抓捕奸細,閑雜人等不得阻攔,否則以同伙論罪?!?
幾大酒樓里,幽靜的宅院里,青樓畫舫里,往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老爺們被如雞狗般抓著、提著、推搡著,任他們?nèi)绾芜沉R、搬出誰來都無濟于事。
冷冰冰的侍衛(wèi)只負責執(zhí)行任務(wù),有人說得過了,直接一刀下去,從此鴉雀無聲。
等一切恢復平靜,喧囂的京城重歸繁華,人們發(fā)現(xiàn)其實他們周圍并沒有發(fā)生改變。
熟人沒被抓走,少的只是那些進京獻“寶”的外鄉(xiāng)人。
于是眾人的心落了,日子照常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然而那些自詡名門的世家們卻元氣大傷,家主、重要人才,乃至可以用來聯(lián)姻的人選,全部折在了這場風波中,最少十余年緩不過氣。
更可怕的是,他們不知道那位陰晴不定的皇帝會不會再派人殺過來。
畢竟他可從不將人命看作命。
他們習慣了勾心斗角,以利益換利益,卻從沒想過有位皇帝什么話都不和你說,也不和你討價還價,只信奉一個字——殺。
他們不敢賭只有一半的可能性,只得匆匆收拾出家財和行李,躲進遠離人群的深山,希冀著有一日再復出。
等顧茉莉知道這些事已是兩日后了,那時她剛確定了齊灝所中之藥沒有任何后遺癥,終于放心下來,就聽說顧玲瓏的身體有所好轉(zhuǎn),顧如瀾決定即日啟程回祖籍。
不是顧玲瓏出生長大的那個老家,而是一個更遠、沒有任何人認識她的地方。
“她的狀態(tài)不穩(wěn)定,越陌生的地方,其實越好?!钡搅巳缃?,齊婉婉也不瞞她,將那日看到的情形都說了。
“那老夫人?”顧玲瓏最怕見的就是她吧?
“她回老家,你爹托了族中叔親好生照料她,代價就是老家原先置辦下的幾畝田。”齊婉婉半是感慨半是悵然,“他其實也是能狠得下心的。”
為了他的大閨女,他能舍得下她們,也能舍得下母親。
雖然有點晚了。
“娘。”顧茉莉挽住她的胳膊,“您還有我。”
齊婉婉摸摸她的臉,眼中的不舍和眷念幾乎快要溢出來。
“我與你外祖父外祖母說了,他們也覺得年事已高,想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頤養(yǎng)天年,我和你舅舅、舅母也跟著去?!?
顧茉莉神情一頓,沉默著沒說話。
這本是她提醒她們的,可真到了跟前,她忽然發(fā)現(xiàn)她很難受。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悶悶的,酸酸的,一股氣從喉嚨延申至鼻腔,讓她都有些呼吸不暢。
齊婉婉摩挲著她,眼圈也漸漸紅了。
如果可以,她多想拋下一切,只守在女兒身邊,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成為她的負累,成為別人掌控她的刀。
“你好好的,娘就好好的?!彼幌乱幌屡闹谋?,就像兒時哄她睡覺一般。
“答應(yīng)娘,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要好好活著,永遠將自己放在第一位,誰都比不得你重要,好嗎?”
顧茉莉窩在她懷里,頭枕著她的膝蓋,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曾經(jīng)有個人為了一個男人要殺她,現(xiàn)在另一個告訴她,沒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她慢慢闔上眼,好像有點懂了愛是什么。
然而溫馨的時間總是短暫的,離別總要到來。
“那天不用來送我們?!饼R婉婉站在她宮門口,狀似嫌棄,“我怕你哭了我不好哄?!?
其實哪里是怕她哭,是擔心她見了她再也舍不得走。
她飛快抹了抹眼角,面上依然是燦爛的笑。
“你表哥讓我和你說聲對不起?!?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向茉莉道歉,但想來應(yīng)該和他那日進宮參加宴會有關(guān)。
那日他回來時精神恍惚、渾渾噩噩,隨身還跟著好幾個太醫(yī),一直在府里住了兩日,早晚觀察,確定沒有大礙才回了宮中復命。
齊灝也不見了金榜題名時的喜氣,整個人變得沉悶又頹-->>廢。
家里眾人擔憂卻無可奈何,只隱隱知道或許與皇上大肆追捕有關(guān)。嫂嫂原本還期望著他入朝為官大展拳腳,經(jīng)此一事,似是有些被駭破了膽,再不提讓他去翰林院掛職的事,也不再抗拒舉家離開京城。
不知算不算因禍得福。
齊婉婉嘆了口氣,“灝兒已經(jīng)以祖父母身體欠安為由提出辭任,此番也會和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