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音真摘去滿頭簪珥珠飾,散開發(fā)絲,脫去華貴衣物只著素服,赤腳跪于殿下,叩首請罪。
這是她為承恩公府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有這樣,父親才能得以留有清白忠義的身后名,才能讓世人對國公府抱有一絲善意和同情,更是讓蕭彧看在她為前北冥王“平反”的份上,能給弟弟以及其他族人一線生機。
她這一生奉獻(xiàn)過,不甘過,反抗過,也掙扎過,到頭來,還是如父親期望的那樣,將家族擺在了首位。
馮音真緩緩閉上眼,眼里干涸無淚。
*
“最后怎么處置了?”顧茉莉緊張的問,止不住的擔(dān)憂,“真要殉葬嗎?”
“沒有,讓她去給先帝守陵了,此后一輩子都不能出。承恩公府降爵處理,若是沒有大的功績,估計到下一代就會歸于平民?!?
蕭彧摸摸她的腦袋,沒有說的是,以馮寶寶目前的狀態(tài)和能力,這個雞肋般的爵位還不一定會落到他頭上。
馮雄靠自己掙了短暫的榮華富貴,最終因為他的貪心,丟了性命和后代依仗的資本。因果循環(huán),善惡到頭終有報。
他斂了斂神,轉(zhuǎn)移話題,“齊國公府今天來人了?”
“嗯,春闈臨近,表哥在專心備考,舅母憂心又擔(dān)心打擾了他,聽說香山寺香火旺盛,她就想約我一同去上香祈個福。我娘……最近有些顧不上。”
顧家那邊祖孫倆還鬧著呢。
蕭彧了然的點點頭,想起那日跟在魏司旗后面一道來的小廝傳的話,他神色微凜,卻沒多說,而是笑著打趣她,“王妃娘娘,能帶上我嗎?”
“算了吧?!鳖欆岳蚬墓哪?,“你去的話,舅母又該不自在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蕭彧明明很平易近人,說話輕聲細(xì)語,對待別人也是態(tài)度溫和,幾乎不見變色,但包括齊婉婉在內(nèi)的其他人面對他時,都會顯得有些拘謹(jǐn)。
“好吧。”蕭彧無奈的笑,“那給你多帶些人?!?
他伸出食指,在她反對前,輕輕按住了她的唇,聲音低緩輕柔,含著無限的耐心,“只當(dāng)安慰我,不讓我那么擔(dān)心,可以嗎?”
“……噢?!鳖欆岳驈堊煜胝f話,嘴唇觸碰到他的指腹,并不像他的人那樣柔軟,帶著繭子,有些粗糙。
她還沒覺得如何,蕭彧卻馬上收回了手。
“定好哪天去了嗎?”
“大后日。正好是初四,文殊菩薩誕辰日?!?
文殊菩薩一向被視為是智慧的化身,學(xué)生和學(xué)者的守護(hù)神,誕辰日這一天也是求學(xué)業(yè)的好日子。
父母為了孩子,真的方方面面都會考慮周全。
顧茉莉感嘆著,并沒有發(fā)現(xiàn)旁邊人有一瞬的異樣。
四月初四……
蕭彧眸光變了變,在她望過來之際,又收攏了全部思緒。
這個日子有些特別。
“我這次來,除了‘護(hù)送’陸渾使團(tuán),父王還托我向你問句話。”
蕭彧走出院子,就見魏司旗靠在墻邊,雙臂抱胸,右手牢牢握著刀,刀柄上鑲嵌的玉石在暮色下散發(fā)著溫潤的光,映襯著他身上的鎧甲越發(fā)冰冷堅硬。
“你是要和你那窩囊爹一樣,一輩子屈居人下,還是——
要掀了這天,自己做主?”
蕭彧抬頭望著天,良久未曾語。
今天是四月初一,又稱“月朔日”、“朔日”。隨著月球?qū)Φ厍虻墓D(zhuǎn),月亮與地球同時達(dá)到地球的中間,這個時候的夜晚也是最黑的時候,當(dāng)天的月亮被稱為朔月或新月,但是人無法看見。t
這一天也被稱為“朔日節(jié)”,人們會進(jìn)行祭祀、拜神等活動,祈禱接下來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齊國公府,老夫人走進(jìn)佛堂,就見里面已有人在佛龕前跪著。
她走過去,將香燭點燃,持香雙手平舉到胸前,香頭與眉間相齊,垂簾默聲許愿,而后俯身作揖,將香插入香爐里。
等做完這一切,身旁才傳來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
“媳婦派人去過了?”
“是,茉兒也答應(yīng)了?!崩戏蛉斯虻剿硪粋?cè),和他一樣闔上雙目。
佛堂內(nèi)寂靜無聲,香煙繚繚,慢慢飄浮而上,直至香近燃完,才似有一道嘆息響起,沉郁而滄桑。
“怎么就嫁給了他……”
不知是在說齊婉婉,還是顧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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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明天見
第49章
古代茉莉花十四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崩戏蛉嗣嫒萜届o,布滿溝壑的臉上是看透一切后的安然。
“他知道了?!标愂鼍?,而非疑問句,對于答案她顯然早已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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