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讀過書?”
“不曾?!?
“那這句詩所知何來?”
“……”榮晏垂首,因?yàn)橛腥藭r(shí)常在他面前念起,聽得多了,自然記住了。
顧茉莉點(diǎn)點(diǎn)頭,撫了撫衣袖。蕭彧,字文若。連名字都要和他取一樣的字,不是故意都沒人信。
“你是自愿的嗎?”她再問。
榮晏卻一怔,本能的抬起眼,不是很明白這話的意思。顧茉莉直視他,眼里什么也沒有,沒有鄙視,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干凈的澄澈。
“你來到這里,這副打扮、形態(tài),可有人逼迫,可受人威脅,可有何難之隱?”
“你放心,我雖沒多大能耐,但若是你真有忌憚,我可以替你解決?!彼⑽⒏┥?,讓他看清她的鄭重,“我想你也應(yīng)該知道北冥王代表著什么?!?
榮晏瞳孔一縮,他當(dāng)然知道,北冥王代表著無上權(quán)勢,代表著至尊地位,代表著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不,或許不是一人之下,而是所有人之上。
“只要你說,我替你解決?!鳖欆岳蛟僖淮螐?qiáng)調(diào)。
馮音真皺眉,不懂她說這些話的意思,“王妃……”
“我問你?!鳖欆岳蚰抗獠灰?,專注的望著面前人,“既然知道那首詩,想必也清楚你的相貌與何人相像?!?
當(dāng)然。
榮晏手抖了抖,從進(jìn)宮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太后留著他,一是為了滿足某種不可告人的心思,二便是折辱——
通過折辱他,來折辱那個(gè)如天邊月般夠不著的人。
“那你可是自愿?”
“……”他垂眸,“是自愿。”
“好?!?
顧茉莉往后靠了靠,袖擺從他眼前拂過,帶起一陣香風(fēng)。她神情平靜,平靜得宛如神殿里的佛像,慈悲渡人,卻也有怒目金剛時(shí)。
“本宮瞧他面容不喜,上珠,劃了?!?
幾乎伴隨著話音剛落,一道白光閃過,利刃出鞘,見血便回,整個(gè)過程不過數(shù)秒,在殿中人還在思忖王妃剛才的話,事情便已結(jié)束了。
馮音真豁然起身,滿臉不可置信。榮晏捂著右頰倒在地上,鮮血從指縫中流出,滴答滴答染紅了他的衣衫、他的胸膛。
他怔怔望著身上的血跡,似是嚇得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殿中此時(shí)方才響起幾聲短促的尖叫,須臾又被壓了回去,惴惴不敢。
這位新王妃也太……也太……
太怎么樣,她們又說不出來,然而經(jīng)此一事,再無人敢小瞧、輕視這位年紀(jì)尚小的王妃了。
“夫榮妻貴,妻貴夫榮,夫妻一體,夫君的臉面便是我的臉面,我容不得任何人輕賤?!?
顧茉莉拂了拂衣袖,姿態(tài)從容,微昂的脖頸輕輕掃視殿中,而后落向正前方驚怒交加、手都在發(fā)抖的馮音真,優(yōu)雅的行了一禮。
“臣妾告退?!?
“顧氏!”
身后傳來氣急敗壞的吼聲,顧茉莉只作不聞,徑直走出了大殿。
殿外,日頭已升至正午,強(qiáng)烈的陽光刺得她不由瞇了瞇眼,她步伐穩(wěn)健的邁下臺階,掩在袖中的手卻不受控制的攥成一團(tuán)。
冷靜的外表下,她也有她的害怕,她的膽怯。
蕭彧目光溫柔若水,低聲喚她:“夫人。”
顧茉莉抬起眼,他站在陽光下,朝她張開雙臂,眼里的暖意滿得幾欲要溢出來。
“我來接你。”
她頓了頓,慢慢走向他,漸漸越走越快,發(fā)絲揚(yáng)起,她如飛舞的蝴蝶,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
清新而悠遠(yuǎn)的氣息包裹著她,就像深夜里的雪松,又似海風(fēng)掠過的礁石,讓人感到安心和溫暖。
她舒服的吁了口氣,抱怨:“好累。”
進(jìn)宮好累,規(guī)矩好累,和別有用心的人打交道也好累。
“那以后再不來了?!笔拸獡嶂陌l(fā)頂,嘴唇輕輕擦過,透著安撫,話說得毫不遲疑。
他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接過丫鬟遞來的披風(fēng),從她頭一直裹到腳,護(hù)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我們回家?!?
回家啊……
顧茉莉窩在他懷里,蹭了蹭,從披風(fēng)下傳來的聲音帶著絲模糊。
“有點(diǎn)想娘了?!?
“那就回顧府?”
“也不想……”顧府還有顧如瀾和顧玲瓏。
而且成親第一天就跑回娘家,傳出去又會引來滿城風(fēng)雨。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