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端著粥，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來，“夫人，姑娘，老夫人讓送了燕窩粥來?！?

“母親還沒歇息？”齊婉婉回頭，接過粥。

碗面上冒著騰騰的熱氣，好似t剛從鍋里取出來，可是她知道，從母親的院子到這里起碼需要一炷香時間。

茉兒剛醒不久，粥就送了來，說明有人時時刻刻盯著，一有動靜就去回稟，而后立刻取了粥，再馬不停蹄的趕過來。

只怕現(xiàn)在闔府都沒休息。

齊婉婉嘆了聲，交代云霞，“去稟了母親和哥哥嫂嫂，茉兒沒事，不起熱，也沒風(fēng)寒，都放心歇下吧。至于其它的……明兒個再說?！?

“夫人放心，奴婢已經(jīng)讓人去說了?！痹葡夹Φ溃骸芭局拦媚锏男宰?，定然不忍讓長輩跟著操心，這不粥送來時，奴婢就讓嬤嬤回去帶話了?！?

“嗯?！饼R婉婉贊賞地看著她，“你今日做得很好。”

無論是在眾人面前揭穿顧玲瓏害人和婚約的真相，還是后面毅然決然跳下水，都做得很好。茉兒身為當(dāng)事人，很多話不能說，也說不了，這時候就得丫鬟來替主子說。

“你老子娘還在國公府吧？回頭我和母親提，將他們調(diào)去采買處?！?

“記住，姑娘好，你才能好，你們一家才能好。”

“是，夫人?！痹葡监嵵氐馗Ｉ恚陲棽蛔〉臍g喜。

采買處可是個肥差，非國公夫人親信不能去，如今她爹媽去了，不提以后的油水，便是在府里的地位都能升一大截。

“奴婢定會精心伺候姑娘，不讓姑娘有半點(diǎn)損失！”

“去吧，你今日也落了水，先好生將養(yǎng)去吧，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謝夫人體恤。”云霞滿臉感激，慢慢退了出去，門闔上，都還能隱隱聽到她輕快的腳步聲。

顧茉莉一直默默看著，看著齊婉婉三兩語安撫了奴婢，又是許以利益，又是施以恩情，又是暗中敲打，恩威并施，談笑間便讓她愈發(fā)忠心，眼神微微一動。

“娘說采買處……”

“那里全是你外祖母的人，連你舅母都插不進(jìn)手。”不用她說，齊婉婉就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摸摸她的腦袋，有意教導(dǎo)，“云霞可信，但不一定永遠(yuǎn)可信。她能為你跳湖，可也會在主人沒發(fā)話前，自作主張傳達(dá)了主人的意思。這回是沒做錯，可下回呢？假如她揣摩錯了你的意思怎么辦？”

她聲音淡淡，“奴婢不能太有主見?！?

尤其是聰明的奴婢。

“我將她老子娘調(diào)去采買處，一是那里都是眼線，她家有任何動靜，我都能及時知道；二便是防患于未然?！?

誰都曉得采買油水大，主人為了給效忠的奴才甜頭，讓他們更加賣力的辦事，會對其中貓膩適當(dāng)?shù)谋犚恢谎坶]一只眼，只要別太過分。但同樣的，那也是個危險(xiǎn)的位置。

做的不好了，一句“偷昧主家財(cái)產(chǎn)”，就能讓一家子萬劫不復(fù)。

“現(xiàn)在她沒想明白，等明日她就會回出味了，到時你再看她的態(tài)度?！?

定然收斂許多。

齊婉婉握著勺子一點(diǎn)點(diǎn)撥弄著碗里的粥，表情閑適，一派自小嬌寵的模樣，哪里有半分精明。

奴婢不僅不能太有主見，更不能過于自傲，自認(rèn)對主人有恩，便張狂起來，那是大忌中的大忌。

“這些日子先讓她將養(yǎng)著，回頭娘給你再撥幾個人，等你……”

她手上動作停了停，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如果一切進(jìn)行順利，離茉兒出嫁的時間就不會太遠(yuǎn)了，到那時重新選幾個陪嫁替代以前的老人，誰都不會多想。

“娘是怕……”云霞仗著今日的事做大，她無法挾制？亦或者也是擔(dān)心她年輕不知事，隨意將她打發(fā)，引來別人說道？

畢竟今日那么多夫人姑娘在場，親眼所見她的“忠誠”。

“娘什么都不擔(dān)心，只擔(dān)心你——餓肚子?！?

齊婉婉哈哈笑著，將粥喂到她嘴邊，“啊，張嘴?！?

顧茉莉又愣了愣，忽然發(fā)覺從醒來短短時間，她好像已經(jīng)發(fā)愣了好幾次。她抿抿唇，抬手要接，“娘，我自己來?！?

“別動，快吃?！饼R婉婉假裝瞪她，“再耽擱，粥就涼了?！?

“……”

顧茉莉沒辦法，只得張開嘴巴，乖乖被她一口一口喂著。說實(shí)話，她小時候都沒有這樣過。

聰慧的孩子不用教，只看一看就會了。自律性又強(qiáng)，不用大人督促，就能自己完成很多事情，包括吃飯穿衣。

在別的小孩還在系著圍兜亂跑，后面爸媽追著喂飯時，她已經(jīng)能坐得端端正正，一碗飯吃完，桌前干干凈凈。

——曾經(jīng)還一度被那對父母引為驕傲。

顧茉莉咽了口粥，香滑細(xì)膩的口感在唇腔間蔓延，隨后順著喉嚨滑入胃中，逐漸溫暖了空蕩已久的腸胃。她緩緩舒展了眉眼，笑得輕，笑得軟，幾乎甜進(jìn)了人心里。

“好吃?！?

齊婉婉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子，笑得無奈而寵溺，“好吃就全部吃完?！?

“嗯！”

這邊母女溫情脈脈，那邊顧家卻要鬧翻了天。

“姑娘還不愿吃嗎？”顧如瀾盯著又被趕出來的丫鬟，急得直跺腳，“一天沒吃飯，身子可怎受得了！”

冬卉垂著腦袋站在門邊，身上襦裙沾滿了油污，貼著衣襟的那塊皮膚火辣辣的疼-->>，她強(qiáng)忍著沒發(fā)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