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清晨,運城郊外的空氣帶著南方冬日特有的濕冷,吸進肺里像裹了一層薄冰。
枯黃的蘆葦在微風中搖晃,一條清淺的小溪蜿蜒穿過河灘,水聲潺潺,襯得四周格外安靜,牧氏集團投資部的十幾輛車碾過碎石路,停在了溪邊一片開闊的沙石地上。
車門打開,裹著厚外套的員工們魚貫而出,搓著手,哈著白氣,很快打破了寂靜。
有人支起印著公司logo的遮陽棚,有人搬下成箱的飲料、一次性餐具,有人負責分發(fā)節(jié)目組準備的燒烤爐和木炭。
員工家屬們也興奮地下車,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閑聊、或處理食材,還有幾張方桌支開,麻將砌長城的聲音,和撲克斗地主的聲音歡快地響起。
炭火被點燃,青煙裊裊升起,空氣中開始彌漫開木炭燃燒的微嗆氣息。
原本山清水秀的小溪,登時喧鬧了起來,為寂寥的冬季注入了幾分活力。
牧歌穿一件剪裁考究的駝色羊絨大衣,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忙碌的人群,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一個盡心盡力的組織者。
他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走向投資部總監(jiān)劉明遠,一個四十多歲、有些發(fā)福的男人。
“劉總,這次地點選得不錯吧?有山有水,空氣好,讓大家徹底放松一下?!?
牧歌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旁邊幾個豎著耳朵的骨干聽見,
“伊毅那邊……還是得請您多費心,大姐特意交代過,讓他融入集體?!?
劉明遠拍了拍牧玉蘭這位心腹愛將的肩膀,臉上是標準的領導式笑容:
“放心,牧組長安排得周到。伊毅嘛,年輕人,多接觸接觸就好了?!?
他目光轉向不遠處獨自忙碌的身影,帶著點不以為然的寬容。
那身影正是伊毅。
他離人群中心的熱鬧隔開一段距離,選了個靠近溪水上游、相對干凈的角落。
他帶來的東西和別人格格不入——
一個嶄新的、體積不小的折疊烤爐,旁邊放著一個碩大的保溫箱,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他自備的各類肉串、蔬菜串,甚至連竹簽都額外用密封袋分裝了好幾捆。
此刻,他正蹲在地上,拿著一瓶醫(yī)用消毒酒精和一個不銹鋼小盆。
只見他一絲不茍地將一捆捆竹簽浸入酒精盆中,浸泡片刻后撈出,放在一塊干凈的白色毛巾上,再用另一塊毛巾仔細擦干,動作專注而機械,仿佛在進行某種精密的實驗,對周圍投來的好奇或略帶譏諷的目光渾然不覺。
“喲,伊毅,你這是……給竹簽做手術呢?”
一個穿著亮面羽絨服的男同事湊過來,是分析師助理趙明,他手里拎著一把節(jié)目組發(fā)的竹簽,笑嘻嘻地打趣,
“公司準備的簽子不夠你用?。肯槎??你這比醫(yī)院還嚴格?!?
伊毅頭也沒抬,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
“習慣了,自己弄的,吃著放心。”
他擦完最后一根竹簽,將其小心地插進旁邊一個用保鮮膜封好的泡沫塊上,排列得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
這次要不是牧玉蘭發(fā)話了,他根本就不想來的。
他有種感覺,這次的團建,是牧歌攛掇的。
趙明撇撇嘴,覺得無趣,轉身走開,低聲對旁邊人說:
“嘖,至于么?搞得好像誰要害他似的?!?
“就是,牧組長好心組織活動,還允許帶家屬,多好的機會,他還端著……”
另一個女同事附和,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伊毅聽見。
伊毅充耳不聞,他打開-->>保溫箱,取出用密封盒分裝的、已經(jīng)腌制好的雞翅、牛肉粒、魷魚須,還有洗得干干凈凈、用吸水紙吸過水的青椒、香菇、玉米段。
最后,他拿出一個密封的玻璃罐,里面是自制的燒烤醬料,所有東西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