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頭驟然響起喧天的鑼鼓和鞭炮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來報喜,滿屋子的人都跟著激動起來。
“來了來了!大殿下的迎親隊伍到府門口了!”
蕊初一臉興奮,不以為然收回手,蹭了兩下,“許是初春蚊蟲多,叮了幾下,不礙事?!?
“母親快去吧,他們說上轎的吉時不能耽誤?!?
不知為何,沈星染的心猛地一跳,手下意識地攥緊了嫁衣的袖口。
就見沈端陽穿著一身嶄新的錦袍,大步走進(jìn)來,“都準(zhǔn)備好了吧?”
他身形高大,此刻臉上是少見的復(fù)雜神情。
他在她面前蹲下,“枝枝,上來,大哥送你出門,明日我再將蕊初送過去。”
沈星染看著眼前的寬厚背脊,眸底瞬紅。
屋內(nèi)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得見窗外震耳的喜樂。
她在全福夫人的攙扶下,伏上沈端陽堅實的后背。
沈端陽走得極穩(wěn),一步一步,穿過熟悉的回廊,經(jīng)過張燈結(jié)彩的庭院。
快到前廳時,他微微側(cè)過頭,聲音低得只有我能聽見,“往后……若受了委屈,國公府永遠(yuǎn)是你的家。”
我喉間一哽,輕輕“嗯”了一聲,將臉埋得更低些。
大哥對她的愛護,從來只在需要的時候。
這些年,每每外頭對她與沈家關(guān)系疏離的流蜚語傳得厲害時,大哥便會以他的名義大張旗鼓往她那兒送東西。
他們之間雖因為沈家在朝廷的站隊并無多少交流,可大哥是記著她的。
府門大開,喧鬧祝福聲如潮水般涌來。
蓋頭下方,她看見一雙繡著金蟒的靴子停在前方。
她聽到沈端陽低聲對轎外之人道,“殿下,臣的妹妹……就托付給您了?!?
轎外,傳來一個清朗而沉穩(wěn)的聲音,“大哥放心?!?
是宋詡。
他來了。
轎簾垂下,隔斷了外界的一切。
轎身被穩(wěn)穩(wěn)抬起,儀仗開道,隊伍隨樂而動。
她端坐轎中,聽著耳畔喧囂,指尖捏著那顆糖心核桃,心中那片波瀾,漸漸歸于一種堅定的平靜。
可這份平靜,只維持到了在大皇子府聽見顧芯聲音的那一刻。
“母親今天穿得真好看呀!”
拜堂后,滿堂賓客笑晏晏催促著送入洞房,宋詡卻忽然被安皇后身邊的崔姑姑請了過去說話,沈星染正欲先行回房,便聽到久違的童音。
顧芯穿著桃紅裙子,躲在蘇玉朦身后,一雙眼睛卻像淬了毒針,死死盯著高堂上那個穿著嫁衣的女子。
她故意頓了頓,等周圍安靜些,才眨著大眼睛“無意”地問身邊的蘇玉朦,“您說,是不是比以前嫁給爹爹時還要好看呢!”
空氣瞬間凝固。
不少賓客露出玩味的表情,目光在鳳冠霞帔的新娘和顧家人之間逡巡。
不得不說,這位顧家的假千金可真能耐,不過是去靈山寺清修了不到一個月,就救了病重的梁王妃,成了梁王新認(rèn)的義女。
“芯兒,可不能亂說話!”蘇玉朦拉顧芯回來,表面臉色發(fā)僵,卻暗暗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眼色。
喜帕下沈星染臉上的笑容淡了,眼底結(jié)了一層薄冰。
這個她曾親手帶大的孩子,去了靈云寺清修回來,終究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女兒說錯什么了?”
顧芯睜著大眼睛,一臉天真無邪,聲音清脆,“她以前嫁給爹的時候,我還沒出世呀,當(dāng)然沒能瞧見那時的婚宴有多氣派?!?
她朝著周圍找了一遍,“咦?二妹妹怎么不來?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怎么沒跟著你一起嫁過來呀?難道,是大皇子殿下不答應(yīng)?”
一連串的童將眾人心中好奇心拉滿。
陰婆婆曾經(jīng)在城樓上說過,沈氏為了帶走親生女兒,將京城最賺錢的三家順心藥行都抵給了顧家,可如今,人呢?
難道是大皇子不同意?
其實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皇親貴胄,如何會容許她將孩子帶進(jìn)大皇子府,混淆皇室血脈。
尤其,大皇子還是皇后唯一的嫡出!
“芯兒!”見效果達(dá)到,蘇玉朦一把捂住顧芯的嘴,厲聲斥道,“不得再放肆了!”
“顧小姐念舊,想著曾經(jīng)的妹妹,是好事?!币粋€沉穩(wěn)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沈星染瞬間認(rèn)出來人的聲音。
是蘭寂。
眾人回頭,只見蘭寂褪下鎧甲,一身湛藍(lán)綬帶常服緩步走來。
“不過,”蘭寂話鋒一轉(zhuǎn),聲音清晰,“今日是縣主和大皇子的大喜之日,圣上賜婚,佳偶天成??偺崤f事,豈不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