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夜色幽暗,她垂著臉遮掩過去。
算了……鐲子的主人是男是女,如何如何,又與她有何關系呢?
待日后蕊初長大了,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她再借問顧謹年便是。<b>><b>r>氣氛瞬間尬尷起來,雖然他明顯加快了腳步,可這一條宮道,依然很是漫長。
可不知為何,看著他無處安放的視線,沈星染就想笑,“我就說,你這么多年與蘇氏不親近,原來是心有所屬啊。”
自打知道了顧津元的真面目,被仇恨吞噬的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像此刻這般輕松自在,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要開懷一笑了。
顧謹年心里堵著口氣,更感覺自己的內(nèi)力已經(jīng)不足以壓制發(fā)作的毒性,體力漸漸不支。
“宋詡命不久矣,你就那么想嫁他?”他漫不經(jīng)心神色,悄然轉移了話題。
沈星染尷尬一笑。
還好他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沈星染瞧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反正都是守寡,比起當顧夫人,宋詡死后,我就是一府主母,皇子遺孀,安皇后唯一的媳婦,指不定皇上一時心軟給他追封個親王什么的,我就是親王妃了?!?
今日宮宴,沈星染做了打扮,如今一笑起來,眉眼清麗,顏色怡人。
顧謹年只掃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你倒是看得開……”
沈星染自己也樂了,“而且,他一死了之,對寧貴妃和秦王也沒了威脅,我這個苦命的遺孀,反而能活得更安穩(wěn)?!?
這日子不比以前過得舒坦嗎?
顧謹年清俊的眉宇不覺擰起。
難怪她根本不在意側妃入府,原來,她盼著他早點死呢。
可惜,他恐怕要叫她失望了。
安皇后還等著他幫宋詡報仇,沒那么容易讓他再死一次。
“你怎么了?”她總覺得,他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喘得厲害。
“說話就說話,別靠我太近。”顧謹年清冷的語調,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沈星染不禁翻了個白眼。
這人,氣性真大,陰晴不定的,真以為她樂意管他?
“我看你身邊那些護衛(wèi)弱得很,等歸塵痊愈后,就讓他留在你身邊吧?!?
臨近宮門處,顧謹年忽然開口。
沈星染頗為意外,他竟舍得將自己的心腹放在她身邊?還是說,他怕她胡說,想在她身邊安個眼線?
雖有些度君子之腹,但她不得不這么想。
似察覺到她的念頭,顧謹年眉眼微蹙,“顧家人都認得他的臉,他留在我身邊不方便?!?
一個大活人,也不能說消失就消失。
他的話算是打消了沈星染的疑慮。
她揚睫輕笑,“那就多謝顧將軍慷慨贈人了。”
宮宴前她忙著暗中查順心藥行的賬,還沒來得及去見梅歸塵,留在身邊,倒是可以慢慢問了。
遠遠瞧見沈蕊初和霜娘等在那兒,顧謹年再次默默消失。
直至看不見他的身影,沈星染才放松了繃著的后背。
別看她云淡風輕,但顧謹年征戰(zhàn)沙場多年,身上有尋常人沒有的殺伐冷冽,當他鋒芒畢露的時候,和他對峙,真的不容易。
“母親,您還好嗎?”
沈星染看著蕊初眼底的關心,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顧謹年說的那位故人。
她這么做雖然阻攔了蕊初與生父相認的機會,但她不悔。
比起一個七年來根本不知道蕊初存在的父親,眼下,徹底脫離顧家這個火坑才是當務之急。
……
夜宴過后,淅淅瀝瀝下起雨。
這是今年南兆京都的第一場春雨。
幾乎是靠著最后一絲力氣推開那扇沉重的朱紅大門。
宋詡身形踉蹌了一下,險些被門檻絆倒。
緊隨其側的蕭義立刻上前一步,穩(wěn)穩(wěn)扶住他的臂膀,觸手卻是一片冰涼,甚至還帶著細微的顫抖。
“殿下!”蕭義低呼。
借著廊下昏暗的燈籠微光,宋詡渾身濕透,此刻臉色蒼白如紙,唇上卻反常地泛著一抹詭異的嫣紅,額角青筋因極致的隱忍而突突跳動。
毒發(fā)作了!
為安皇后做事的人都是服過這種名為相思盡的毒,發(fā)作時那種讓人癲狂的痛苦,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回府的一路上,殿下便沉默得可怕。
“無礙?!彼卧偼鲁鰞蓚€字,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石磨過。
他揮開蕭義的手,試圖自己站穩(wěn),可剛邁出一步,胸口處猛地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襲來,喉頭頓時涌上一股腥甜。
強咽下去,齒縫間都浸滿了鐵銹味,頭腦也跟著昏沉起來
“那是夫君留給我的遺物……”
腦海里反復回蕩著她清晰無比的否認。
不是她。
原來那荒唐又旖旎的一夜,那個在他身下婉轉承歡,讓他食髓知味的身影,真的不是她!
一股難以喻的失落和蝕骨的寒意,比體內(nèi)肆虐的毒性更猛烈地席卷了他。
顧謹年啊顧謹年。
你莫不是瘋了吧。
她的顧津元的妻子,不是她,你應該高興才對……
因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身體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他四肢百骸里瘋狂穿刺。
宋詡悶哼一聲,整個人向前栽去。
再清醒時,他已經(jīng)被蕭義背到榻上,可他連水杯都握不住。
蜷縮著身體,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抵住抽痛的胸口,冷汗瞬間浸透了厚重的錦衣,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那雙向來深邃銳利的鳳眸,此刻緊緊閉著,長睫因痛苦而不停顫動,卻硬是咬緊牙關,不肯泄出一絲呻吟。
“殿下,要不咱們寫那個什么懺悔書,向皇后娘娘服個軟吧!”蕭義忍不住再勸。
他蹲下身,湊到宋詡耳邊,低聲道:“殿下,您讓屬下秘密調查的事,就在剛剛有消息了?!?
宋詡毫無反應,似乎已經(jīng)完全被痛苦吞噬。
蕭義繼續(xù)道,“就是那只纏枝蓮紋手鐲!”
聽到“手鐲”二字,宋詡緊閉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蕭義語速加快,“我們的人費盡周折,終于查到,那手鐲如今并不在假死的顧津元府中,而是在……在世子夫人手里!”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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