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夏末。龍編城,這座交州的心臟,此刻正被一團無形的業(yè)火炙烤著。
    時值未時,驕yan如同一個懸於天穹的巨大火爐,肆無忌憚地傾瀉著它那毒辣的光與熱,將大地烘烤得熱氣騰騰,青石板上隱隱傳來爆裂的細響,彷佛石頭也在忍受不住這煎熬。寬闊的青石板主g道上,空無一人,偶有官兵的巡邏隊伍匆匆而過,那明亮的甲葉反s出的光芒,都彷佛帶著灼人的溫度??諝怵こ淼萌缤菨{,x1入肺中,只覺一陣滾燙。遠處的市井巷弄中,偶爾傳來狗的喘息聲與孩童的啼哭,混雜著街邊小販低沉的叫賣,卻無人應答,整個城市像是被熱浪壓抑得喘不過氣,充滿了si一般的寂靜與不安。
    蔣琬坐在緩慢搖晃的馬車里,掀開了厚重的車簾一角。一gu混雜著塵土與水汽的熱浪,瞬間撲面而來,讓他那儒雅的面容上,也不禁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車廂內(nèi)悶熱如蒸籠,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衣襟上,發(fā)出細微的滋滋聲,他的心緒如這熱浪般翻騰,腦中不斷回蕩著林睿的囑托與龍編城的隱患,那種壓力如千斤重擔,讓他微微皺眉。
    他望向窗外。這座繁華的郡治,與他來時路過的、那片充滿了生機與力量的合浦工坊區(qū),形成了何等鮮明的對b。合浦的熱,是爐火熊熊、鋼鐵誕生的熱;而龍編的熱,卻是一種腐朽的、令人窒息的悶熱,彷佛一口巨大的蒸籠,正將城中所有人的jing氣神,都一點點地蒸乾耗盡。窗外,街邊的柳樹葉子無力地低垂,偶爾有枯葉在熱風中飄落,地面上蒸騰的熱氣讓視線模糊,遠處的樓閣在熱浪中扭曲,彷佛一座座幻影,讓蔣琬的思緒更添凝重,他回想起合浦的工坊,那里的熱是希望的火焰,而這里,卻是權謀的熔爐。
    自踏入龍編城門的那一刻起,蔣琬那顆在宦海沉浮中早已磨礪得無b敏銳的心,便察覺到了至少三gu不同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窺伺目光。
    一gu,來自街角的茶肆,那幾個故作飲茶的潑皮無賴,眼神油滑,不時交頭接耳;一gu,來自道旁的的盧酒肆二樓,那半開的窗牖之後,隱藏著幾道帶著軍伍煞氣的身影;而第三gu,最為隱秘,也最為危險,來自他們斜對面的一家皮貨商行,那里的氣息沉穩(wěn)而專業(yè),顯然是來自軍隊中的jing銳探子!
    龍編城的酷熱與這gu無形的殺意交織,令人窒息。這支小規(guī)模的使團,攜帶著林睿jing心準備的厚禮——晶瑩剔透的琉璃器、雪白如絮的jing鹽、清冽如火的合浦燒,以及潔白平整的合浦紙。它們是忠誠的獻禮,亦是合浦實力的展現(xiàn)。然而,蔣琬知道,在這座暗流洶涌的龍編城,這些奇珍異寶,恐怕不僅不能換來安寧,反而會招致更深的忌憚與貪婪?!柑卦t書……步騭……士壹……」他默默地咀嚼著這幾個名字,只覺得此行,如履薄冰。
    馬車駛?cè)霒|市,喧囂的人聲與酷熱的暑氣一同涌來。就在馬車拐入一處販賣絲綢的巷口時,前方一輛滿載著陶罐的貨車突然「意外」側(cè)翻,數(shù)百只陶罐轟然碎裂,瞬間堵si了狹窄的巷道。
    使團的護衛(wèi)立刻上前交涉,暗處的眼線們也紛紛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場突發(fā)的混亂之上。
    就在使團護衛(wèi)上前交涉的瞬間,另一輛早已等候在側(cè)的、毫不起眼的運貨馬車,悄然停在了蔣琬所乘馬車的旁邊。車簾掀開,露出了陳海那張沉穩(wěn)g練、古井無波的臉?!腹壬??!梗㈨樖诌f出一本春秋,蔣琬定睛一看,原來是跟林睿解密用春秋同一本,「來者可是陳定波」,見對方點頭示意後,蔣琬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矮,便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自一輛馬車,換到了另一輛馬車之上。兩輛馬車,一輛繼續(xù)在巷口與那「肇事」的車夫高聲理論,x1引了所有暗哨的注意;而另一輛,則混入了運貨的車流,轉(zhuǎn)瞬間,便已消失在了縱橫交錯的迷g0ng巷道之中。好一招「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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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宅院位置隱秘,外表尋常,內(nèi)部卻是別有洞天。院落雖小,五臟俱全,井然有序,絲毫不見尋常商鋪的雜亂。
    陳海已是沉穩(wěn)g練的大掌柜模樣,將其一行人無聲無息地安頓於此。他屏退左右,親自奉上涼茶與毛巾。
    陳海親手為蔣琬斟上了一杯解暑的涼茶,沉聲匯報:「先生,您剛?cè)氤?,盯上您的三撥人馬,兩撥來自大公子士壹府上,還有一撥……」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來自江東使館,是步騭的人?!?
    蔣琬捧著茶杯,指尖微涼,心中的凝重又加深了幾分?!钢鞴??」陳海壓低了聲音,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主公他……一切可還安好?」蔣琬點了點頭,將合浦近期發(fā)生的變化——新城的建設,合浦燒、合浦紙的相繼發(fā)明,曬鹽法的發(fā)明,j細周平…等一系列事-->>件,簡略地告知了陳海。陳海聽得是會心笑,他笑著說:「主公剛到海角村就是這樣,總是能拿出讓人意想不到的發(fā)明,」「主公既然如此大手筆的發(fā)展,此行便更是關鍵?!?
    蔣琬放下茶杯,「定波,將你近日蒐集到的所有關於龍編的情報,都拿來給我?!埂高?!」陳海從密室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一疊厚厚的、用合浦紙謄寫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