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含漪與這些熱鬧一直是格格不入的,三房太太里,唯有她還沒有孩子,不論其他的,就這一點也與其他幾位少夫人說不大上話。
她本是想著坐一會兒就走的,但老太太特意叫了她去身邊坐,也坐了過去。
謝老太太一直牽著她的手,又當(dāng)著眾人的面夸她賢惠懂事,下頭坐著的人明白謝老太太的意思,也紛紛迎合著。
宴散后,謝老太太獨獨留季含漪和謝玉恒送她回去,除夕的夜里下著小雪,季含漪扶著老太太,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篷,斗篷上的絨帽蓋在發(fā)上,蓋住了寂寂神色。
謝玉恒沉默的走在后面。
謝老太太路上問季含漪:“恒哥兒這些日可對你好?”
這話謝玉恒能聽見,他抬頭看向季含漪的側(cè)臉。
沉沉雪夜,鵝毛飛雪,昏昏黃燈照亮青石臺階,季含漪的眉眼如舊,輕輕嫵嫵,眼底有一抹繾綣的安靜。
飛雪落在她毛茸茸的帽檐邊上,化為晶瑩的水珠,時不時露出粉白的耳墜一角,謝玉恒怔怔的看著,如今他看她愈多,心里就想她愈多,才發(fā)覺她有多么讓人喜歡。
柔軟又嬌柔,總是溫聲細語的說話含笑,他也從未見過她生氣過。
其實如今謝玉恒倒盼望著季含漪能真的能如李明柔那般朝著他大哭一場。
他心里噗噗直跳,緊張的等著季含漪的話,
季含漪不會在過年這樣的日子說那些沉重壓抑的話,她輕輕點頭:“大爺一向都好的。”
謝玉恒手指抖了抖。
是啊,季含漪在外頭都說他很好。
他如今方明白,他對她大抵是真的不好的。
林嬤嬤偷偷找到他,說她從未添置過首飾,公中送來的都是尋常有些老氣的,她很少佩戴,讓他為她添置幾件首飾,說不定她就能高興了。
他也是聽了這話才意識到,他給明柔買了數(shù)不清的首飾,竟然一件也沒有給她買過。
她從來不提,從來不說,一直都安安靜靜地跟在她身側(cè)。
難怪她如今會這么堅持的要與他和離。
他手中緊緊捏著一根金嵌碧璽寶石的翠花簪,這是翠玉閣里最名貴的簪子了,她應(yīng)該會喜歡吧。
冷風(fēng)蔓延,季含漪的聲音卻細致又柔軟,謝老太太聽了季含漪的話只嘆息,她如何不明白季含漪的話不過是哄她高興。
自己孫子在李明柔謀害含漪的的這件事事情上,的確做的糊涂,她想幫他都幫不了。
回了屋子,謝老太太握著季含漪的手,又將她的手放到謝玉恒的手上,看著謝玉恒:“你知道從前你錯在哪里了么?”
謝玉恒目光看向季含漪,掌心不由將季含漪的手捏緊,聲音飽含愧疚:“孫兒從前忽略了含漪?!?
謝老太太搖頭:“是你分不清親疏。”
“這世上只有你的妻子是一心一意對你的,你誰都可以負,唯獨不能負你的妻?!?
“別忘了季家對你的恩情。”
“含漪嫁給你,是當(dāng)初謝家求的姻緣,你應(yīng)該要好好對她?!?
謝玉恒緊緊看著季含漪點頭:“孫兒從前做的不好,往后一定會好好對含漪的。”
說著謝玉恒將那只握在掌心許久的簪子拿出來,送到季含漪的面前,聲音誠摯:“含漪,我從前對不住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往后定然好好對你。”
在這間溫暖的屋子里,在這本該溫馨慈愛的場景里,季含漪卻忽然覺得渾身發(fā)涼。
涼的透頂。
涼的她渾身都在打顫。
她怔怔看著謝玉恒手上的那只簪子,她不明白原因,她向來敬重的老太太,她從前依賴信任的夫君,此刻他們在她眼里猶如冷冰冰雙手沾滿血的劊子手。
季含漪一下子從謝玉恒的手里將手抽出來,她睜大眼睛,有些驚恐的看著屋內(nèi)的人,她眨著眼睛,她說:“對不起……”
極美的杏眸里映著恐懼的火光,季含漪踉蹌倒退著,又轉(zhuǎn)身往外頭走。
謝玉恒怔怔看著季含漪剛才那恐懼的眸子,又錯愕的看著空蕩蕩的掌心,上頭連一絲她的溫度都沒有了。
謝老太太也愣了瞬,隨即眼里浮起傷心:“那孩子……”
“怕再也回不來了……”
謝玉恒只覺得膝蓋發(fā)軟,向來不落淚的人,眼里滾出淚光來,一下子就跪在了謝老太太的面前:“祖母,求您幫幫我。”
“孫子后悔了,孫子離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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