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應(yīng)物品備齊。秦少瑯打開那只半舊的木制藥箱,里面整齊地碼放著各種瓶瓶罐罐,還有一排大小不一、寒光閃閃的銀針與小刀。
    他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些許清澈的酒液在一方干凈的布巾上。那酒液,正是孫甫為之瘋狂的“瓊漿玉液”。
    “忍著?!鼻厣?瑯沉聲道。
    話音未落,他已將浸滿烈酒的布巾,猛地按在了周通的傷口上。
    “滋啦——”
    仿佛烙鐵燙入血肉,周通那鋼鐵般的身軀猛地一顫,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他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石墩的邊緣,指節(jié)根根發(fā)白,手背上青筋虬結(jié)如龍。劇痛之下,他竟未發(fā)出一聲喊叫。
    秦少瑯神色不變,手下動作卻快如閃電。他用烈酒反復(fù)沖洗傷口,將嵌入的碎布與污血盡數(shù)清理。隨后,他自藥箱中取出一把形制古怪的小巧彎剪,竟是直接開始剪切傷口邊緣壞死的皮肉。
    周圍的親兵看得頭皮發(fā)麻,暗暗咋舌。這哪里是治傷,分明是刮骨!
    李虎更是心驚肉跳,卻見周通雖面色慘白,汗如雨下,卻始終一不發(fā),只是死死盯著秦少瑯那雙穩(wěn)如磐石的手。那雙手,干凈、修長,此刻卻拿著刀剪,在他的血肉間游走,帶來的不是殺戮,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掌控。
    清理完畢,秦少瑯取出一瓶金創(chuàng)藥,均勻地灑在傷口上,再用干凈的布條,以一種軍中特有的、兼顧牢固與靈活的手法,迅速包扎起來。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好了?!鼻厣佻樥酒鹕恚瑢⒂眠^的器械一一擦拭干凈,放回藥箱,“半月之內(nèi),此臂不可動武。每日換藥一次?!?
    周通緩緩抬起被包扎得如同木棍的左臂,嘗試著動了動手指,除了劇痛,竟無半分阻滯之感。他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秦少,聲音沙?。骸澳阍缇土系剿麄儠??!?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我設(shè)下魚餌,自然會有魚來咬鉤?!鼻厣佻樖帐爸鴸|西,語氣平淡,“只是不知,來的是孫甫這條大魚?!?
    “孫甫!”周通眼中殺機(jī)一閃而過。他隨即明白了整條脈絡(luò),從王四的死,到軍中私酒被斷,再到這烈酒的出世,環(huán)環(huán)相扣,竟都是為了引孫甫這條蛇出洞!而自己,便是那根最顯眼的釣竿。
    一股強烈的羞辱感涌上心頭,但他旋即又將這情緒壓了下去。成王敗寇,孫甫既然敢動手,就要有被剁掉爪牙的準(zhǔn)備。
    他目光轉(zhuǎn)向那個被他一刀劈斷兵刃、撞暈在帳前的錢三,冷聲下令:“李虎,把這廝拖進(jìn)帳內(nèi),給我用冷水潑醒!其余尸首,立刻處理干凈,今夜之事,若有半個字泄露出去,軍法從事!”
    “是!”李虎領(lǐng)命,立刻指揮親兵行動。幾名士兵上前,如拖死狗一般將昏死的錢三拖入帥帳。
    很快,帳外的血跡被黃土掩蓋,尸體也被悄無聲-息地運走,仿佛方才那場慘烈的廝殺從未發(fā)生。只有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味,提醒著眾人此地的兇險。
    帥帳之內(nèi),燭火通明。
    錢三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睜開眼,便看到周通如鐵塔般坐在主位上,正用一只手,面無表情地擦拭著那柄剛剛飲過血的樸刀。&lt-->>;br>
    秦少瑯則站在一旁,負(fù)手而立,神情淡漠,仿佛一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