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握著那塊酒曲,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發(fā)白。他試圖維持一個主帥的鎮(zhèn)定,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滔天巨浪。
    “封鎖現(xiàn)場,將人犯秘密押入地牢,嚴加看管?!彼犚娮约旱穆曇粼谡f,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個字。違令者,斬!”
    “是!”李虎重重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營帳內(nèi),重歸死寂。周通頹然坐倒在帥椅上,手中那塊酒曲,仿佛有千斤之重。他看著跳動的燭火,忽然覺得,自己藏在地窖里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什么郎中。
    那是一頭比他更兇、更狠、更瘋狂的猛獸。
    夜色更深,周通再次來到地窖。
    他一把推開石板,提著燈籠走下石階。秦少瑯正盤膝坐在角落,聽到動靜,緩緩睜開了眼睛。
    周通一不發(fā),走到他面前,將那塊酒曲,連同包裹的油布,一起扔在了地上。
    “你猜對了?!彼曇舻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秦少瑯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一切盡在預料之中。他只是抬起眼,平靜地看著周通:“只是開始?!?
    “開始?”周通自嘲地冷笑一聲,“為了這個開始,我周通已經(jīng)把半個西大營都得罪了!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我即刻便可將人犯和罪證上報大將軍,將這幫碩鼠一網(wǎng)打盡!”
    “然后呢?”秦少瑯淡淡地反問,“上報大將軍,你覺得這份罪證,能順利遞到他手上嗎?就算遞到了,你以為憑一個瘸腿老兵,一口私釀酒缸,就能扳倒那個連孫甫都只是棋子的‘名字’?”
    周通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秦少瑯的話,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他心中剛剛?cè)计鸬淖詈笠唤z僥幸。
    是啊,對方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他這點證據(jù),不過是斬斷了毒蛇的一片鱗甲,根本傷不到其要害。貿(mào)然上報,只會打草驚蛇,引來更瘋狂的反撲。
    就在這時,石階上方傳來急促的敲擊聲,以及李虎壓抑著焦慮的呼喊:“將軍!”
    周通臉色一變,大步走上石階,推開一道縫隙:“何事?”
    “將軍,不好了!”李虎的聲音帶著一絲喘息,“我們的人回報,伙夫營的管事……王四,不見了!”
    周通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什么叫不見了?”
    “就在查抄行動開始后不久,有人見他行色匆匆地朝營外走去,再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人了。他的營房空了,像是……憑空消失了。”
    轟?。?
    周-通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王四!那個在采買賬目上負責簽收草料的關鍵人物!
    他猛地回頭,看向地窖深處那個依舊盤膝而坐的清瘦身影。
    那把火,果然把蛇驚動了。
    可他們沒能抓住蛇,那條蛇卻在第一時間,舍棄了自己的一截尾巴,逃之夭夭!
    線索,斷了。
    而一個被徹底驚醒的龐然大物,正在黑暗中,睜開了它冰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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