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耳光炸響,劉洵口鼻噴紅,整個人旋了半圈,重重坐翻在地,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竄。
“都尉——”劉洵捂臉,血絲從齒縫滲出,“你……為何?”
“為何?”李天霜俯身,聲如鐵石相擊,“鎮(zhèn)北侯只令收監(jiān),誰準(zhǔn)你私動大刑?此事若透至侯爺耳中,你十顆腦袋夠砍幾回?”
劉洵懵然,怒火沖頂,撐地欲起:“我這不是您……?”
李天霜一道眼刀劈下,余下的話頓時凍在劉洵喉間。
“松綁!”
兩字如冰,擲地有聲。
劉洵愣了一瞬,恍然悟出其中利害,連滾帶爬朝獄卒吼:“放人!快放周將軍!”
鐵鏈嘩啦墜地,周雄卻如破布般軟倒。兩日兩夜,水米未進,眼皮重若千鈞,他只覺天地翻覆。
李天霜搶前一步,單臂托住周雄后脊,聲音低下來:“周將軍,委屈你了。”
周雄強撐半闔的眼,血絲交織的瞳孔里燃起幽火:“委屈?李天霜,我落得這般模樣,托的正是你的福!”
“周將軍這是何話?”李天霜恍若未聞,解下自己氅衣裹住周雄,回頭厲聲:“劉洵,你且等著!我必如實稟報侯爺,縱你背后有天王老子,也保不住這顆狗頭!”
劉洵垂首,掩去眸中怨毒,指節(jié)捏得青白,心底咆哮:老子還不是聽你吩咐做的嗎!
周雄神色古怪,李天霜為何突然像變了個人?
“快!傳大夫,給周將軍治傷!”
“若周將軍有半點閃失,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李天霜先朝周雄溫聲安撫,旋即回頭,目光如刀,劈向劉洵并一眾獄卒。
那一聲喝,驚得劉洵幾人冷汗?jié)裢讣贡常B滾帶爬把大夫請來。
日頭已上三竿。
城北軍營,旌旗獵獵。
以蕭策為首的諸將,盡數(shù)列于營門——
今晨忽得李天霜急報:鎮(zhèn)北侯點頭,周雄獲釋,李都尉親自護送回營!
可此刻已近午時,仍不見人影。
“蕭大人,李天霜那廝……不會耍咱們吧?”
“哼,他若敢,老子直接帶人把他給宰了!”
竊語四起,質(zhì)疑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蕭策眉峰緊鎖,卻只冷聲一句:
“諸位莫急,他若當(dāng)眾食,先折的是他自己的前程,我們盡管等著便是!”
話音未落,趙三忽地抬手遙指:
“快看!來了一輛馬車!”
營門外,黃土驛道盡頭,一輛青篷馬車在兩名兵士的護送下緩緩而來。
蕭策胸口一熱,兩日懸心,終在此刻落地。
車轅未停穩(wěn),蕭策已提刀闊步而出。
韓蟄等將緊隨其后,十?dāng)?shù)員戰(zhàn)甲鏘然,一橫排便把驛道堵得嚴(yán)絲合縫。
兩名護送兵對視一眼,勒馬抱拳,聲線刻板得像背軍令:
“李都尉口諭——
周雄將軍已平安押回!自今日起,北營虎符,仍歸周將軍執(zhí)掌!”
話音落地,兩人撥轉(zhuǎn)馬頭,揚塵便走,連片刻都不肯多留。
“呵,連臉都不敢露,他李天霜也配稱‘都尉’?”
蕭策冷笑一聲,壓下胸中翻涌,轉(zhuǎn)身到車畔,拳抱及額,聲震四野:
“末將蕭策——恭迎將軍歸營!”
“轟!”
身后眾將單膝齊落,鐵甲撞地,山呼海嘯:
“恭迎將軍重掌大印,平安歸來!”
簾布被風(fēng)挑起。
周雄探身而出:鬢發(fā)散亂,面色灰白,新?lián)Q的戰(zhàn)袍卻已被血水浸成暗紫,順著衣角滴答落下。
他望見那一排排熟悉的肩膀,喉結(jié)滾動,眼眶瞬間血紅,卻硬是把淚逼回去。
“將軍——”
蕭策一眼瞥見血跡,聲音陡然發(fā)顫。
周雄抬手,止住了他下面所有的話,只啞聲一句:
“蕭策,扶我?!?
蕭策咬得牙根作響,解下猩紅披風(fēng),一揚肩,把周雄連同那身血衣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披風(fēng)內(nèi)側(cè),他指尖觸到的,是嶙峋肋骨與層層繃帶——繃帶早被新血泡透,觸手濕涼,像一把鈍刀割在蕭策掌心。
風(fēng)卷旗獵,吹不散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血腥。
營門之前,即便蕭策用披風(fēng)把周雄裹得嚴(yán)絲合縫,可血滴仍順著布角悄然墜落,砸在干裂黃土,綻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嗒!”
第一滴血落地,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鼓槌敲在眾將心口。
“嗒!嗒!”
第二滴、第三滴……
跪地的將士們緩緩抬頭,目光順著血痕上移,瞳孔里燃起的,是比烈日更熾烈的火。
“將軍之辱——”
韓蟄雙拳攥得“咯咯”作響,嘶聲怒吼,聲音沙啞得像要撕破喉嚨。
“我等之恥!”
數(shù)十條嗓子齊聲炸響,鐵甲震顫,回聲滾過營門,驚起遠處旌旗獵獵。
“將軍之苦——”
趙三“鏘”地拔出半截戰(zhàn)刀,刀鋒映著他赤紅的眸。
“我等之過!”
“我等愿為將軍討回公道!”
最后一音落下,眾將齊叩首,額頭重重磕在血漬旁,黃土飛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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