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又猜錯了。
本官的幫手,不是魏小賢。”
他頓了頓,輕輕吐出五個字:
“而是洪承疇。”
十萬大軍。
只需一道軍令即可踏平靈谷寺。
覺深此刻才真正明白,張鶴鳴方才提及“沒有未來”的含義。
他意識到自己已無幸免的可能。
索性存了同歸于盡的念頭。
然而,他剛抬步,便看見張鶴鳴袖中黑洞洞的火銃槍口。
“本官怕死?!?
既然怕死,又怎么可能會涉險?
火光一閃。
嘭!
子彈偏了一寸,打在覺深的人中位置。
喊殺聲幾乎同時響起。
大門被撞開,洪承疇率軍破門而入。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覺深。
洪承疇向被后坐力震得齜牙咧嘴的張鶴鳴抱拳。
“此恩,本將記住了?!?
此次功勞必然記在他洪承疇名下。
對于剛被啟用、尚未立功的將軍而,這是難得的立身之本。
張鶴鳴擺擺手。
“都是為陛下效力,何談恩情。
廠公曾,文武雖政見不同,但須明白何為大義。
家國大義面前,個人得失不重要?!?
罷,徑直離去。
手下疑惑。
“將軍,他為何要將到手的功勞拱手相讓?”
洪承疇微皺眉。
“他要的是一句話。
將來陛下若懲處魏忠賢,他希望本將能替魏忠賢說句話?!?
洪承疇嘆息。
“看來外界對閹黨的偏見太深,他們并非人人不知大義、不懂感恩?!?
張鶴鳴為何不把功勞讓給魏小賢?
因?yàn)槲盒≠t即便立下再多功勞,也無權(quán)替魏忠賢說情。
張鶴鳴是第二個為了替魏忠賢積攢人情的人。
第一個,是魏小賢。
他曾將余懋衡的功勞讓給盧象昇,只為盧象昇將來能為魏忠賢說上一句好話。
靈谷寺表面清凈,實(shí)際上卻藏著太多污穢。
后山的洞穴里,堆滿了裝車待運(yùn)的銀兩。
近三百萬兩之巨。
再晚一步,這些銀子就會被秘密送走。
覺深也會脫身,南直隸的一切清理皆為虛功。
……
“你以為陛下不知道嗎?”
袁可立坐在椅中,看著新任江蘇巡撫韓日纘。
“若陛下不知,又怎么會派魏小賢,又怎么會給張鶴鳴那份手諭?
陛下知道,因?yàn)楸菹乱膊幌胱屛褐屹t死。”
袁可立望向韓日纘。
“這,也是陛下給你的提醒?!?
韓日纘一驚,躬身。
“還請閣老明示?!?
袁可立放下茶盞。
“做好你的本職。
張鶴鳴不是你的敵人,魏忠賢也不是。
讓你任江蘇巡撫,是讓你整頓司法,填滿百姓的米缸。
若你把時間花在盯著張鶴鳴、參奏閹黨上。
那這個位置就該換人了?!?
韓日纘恍然大悟,起身,行了個大禮。
“下官多謝閣老教誨?!?
袁可立搖頭。
“不,不是老夫教你。
是陛下,讓老夫,來點(diǎn)醒你。
你們習(xí)慣了彼此彈劾、互相掣肘。
那是舊帝們喜歡看到的制衡。
但……現(xiàn)在的陛下不需要。
殿試之時陛下說過什么?
你還記得吧?”
韓日纘點(diǎn)頭。
“民生,只要能讓百姓富起來,什么辦法都可用……”
袁可立揮手。
“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了。
去做你該做的事。
監(jiān)察、制衡由陛下來。
百姓的富足才是你的職責(zé)。
最好的監(jiān)察不是彈劾,而是啟智于民。
讓百姓用生活的好壞來監(jiān)督地方官?!?
袁可立比半年前更顯蒼老。
先陜西、再河南、湖廣、四川,如今又到南直隸。
六十多歲的老臣從未停下腳步。
“若陛下能按現(xiàn)在的布局繼續(xù)推行下去,大明必興……
真好?!?
崇禎登基后,他尚未入京,卻已從心底敬佩這位年輕帝王。
穩(wěn)、不貪功、每一步皆為百姓。
“老爺,您的身子骨撐不住了,陛下已三次下旨召您回京……”
“無妨?!?
袁可立搖手。
“老夫幫不了陛下幾年了。
趁還能動,多做些吧。
待處理完湖廣之事,再回京也不遲?!?
歷史上,袁可立卒于崇禎六年。
還有五年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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